眼见沈谦满脸都是不相信,秦觏不自在地连忙摸了摸腮边上的刺胡,很是伤面子的脱口说道,
“怎么,不像么?”
“呃……像。”
这个话题实在没法再说下去了,沈谦忙摆了摆头,转移话题道,
“秦兄是左‘冓’右‘见’……右‘见’?少章?!那你……”
沈谦说到这里满脸上早已经写满了震惊。秦觏看见他这副表情,脸色总算顺了过来,很是矜持地抬手摸了摸头上的方巾,这才轻轻咳了一声,板着身子庄重的说道:
“愚兄行三,少游正是家中长兄。”
听到这里沈谦突然拿筷子在桌上拍了一下,极为兴奋的提高声音说道:
“秦少游?!写了《满庭芳》‘山抹微云’的秦观秦学士吗?!哎呀——自从琴操娘子改韵谱曲之后,秦学士这首词在杭城都被传疯了!”
宋朝是一个诗词的世界,不要说文人,就是市井百姓都会为一首好诗词发疯痴狂,要不然柳永、苏轼等人也不会在当世名气这么大。秦觏哪能想到沈谦刚才在沈迈那里听见他又是姓秦,又是字“少章”,又是苏东坡的学生,其实早已经大体猜出了他的出身,现在这个做派不过是为了遮掩他们两个人刚才关于年龄的尴尬,见沈谦对他哥哥简直崇拜到了极点,更是不由自主的矜持了起来。早就忘了前头那一茬,呵呵笑了两声道:
“那些不过是家兄的事,愚兄现在只是跟着苏学士学些为人道理,准备应考。哦,对了,五郎进学了没有?现在……”
这时候沈谦刚刚拾起筷子夹了块肉放在秦觏面前的碟子里,听到秦觏问他,便微微笑了笑,没等秦觏说完就插上话道:
“哦,对了,秦兄今天可是刚刚下了车船就来西溪祭拜我家二祖母的么?”
“呃,是啊,怎么了?”
沈谦不答反问,顿时弄了秦觏一头雾水,可他刚下意识地问了一句,那边沈谦接着笑道:
“哦,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呵呵,小弟也没怎么像样读过书,实在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还需秦兄指点。呃,要不这样,等吃过这顿饭小弟送秦兄回去休息,今后晨昏洒扫,还请秦兄多多请教。”
“呃……”
秦觏差点没被沈谦给绕晕,可是瞬间反应过来,心里却顿时对他充满了感激。
秦觏不感激都没办法,他这一路车马劳顿,可是到了西溪还得撑着架子去和沈迈打交道,早就筋疲力尽了。然而他现在终究代表着苏轼,到哪里都不能失了读书人的身份,这累可想而知。沈谦如此聪明,刚才在沈家大宅没用他过多提醒就已经发现了这一点,接下来的事做得行云流水,丝毫不着痕迹,根本就是时刻在设身处地的替他着想。刚才这番话听上去像是在谦虚,可实际意思不就是在告诉他,既然到了这么个市井小酒肆,就别再端着架子让自己受罪了么?
这个沈五郎……虽说他只有十六,哦,不对,十七。不过绝对是早慧之人,实在不能看轻他的年龄。秦觏顿时心情大敞,抬手就隔着桌子虚虚地扇了沈谦一下,大咧咧的高声笑道:
“我教你?蒙谁玩呢。行嘞,别在这打文屁了。今后我叫你一声五郎,你也别秦兄秦兄了,还是喊三哥吧。”
说着话见沈谦笑呵呵的站起身说是要去出恭,忙双手撑着桌子伸头瞪眼地追着他喊道,
“麻利点,快点回来陪我喝酒!真是,怎么这么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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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边大堂里,过了老半天沈诚和颜益依然堵着气谁也不理谁,只顾着低头吃饭,那个打横坐着的年轻人陪着这两位实在是受罪,话当然是不敢说的,也只好时不时的偷偷瞄瞄这个再瞄瞄那个,希望能找个机会替他们缓和缓和。
可这机会还没找到,他忽然在东边乱哄哄的人群里发现了什么,不由“咕”的咽了口唾沫,连忙碰了碰颜益的胳膊肘。颜益正在生闷气,哪明白他什么意思,“嗯”了一声刚抬起头就看见他连连往东边努嘴,便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就这么一眼,颜益胖胖的脸上立刻露出了个怪笑,接着伸头讨好的对沈诚笑道:
“行了,四郎,刚才是哥哥不对,你也别往心里去。啊,那个什么,老六,陪我去出个恭。”
颜益根本就没指望沈诚搭理他,说着话就招呼身边那个名叫老六的年轻人起身离开了桌子,不一会两个人从后门出了大堂,老六当先轻着手脚跑进了一条夹巷,不一会儿跑了回来,忙招着手附在颜益耳朵上小声说道:
“就他一个人,怎么弄?”
“推茅坑里就跑,省得被人看见。”
颜益狠狠一咬牙,腮帮上的横肉都跟着颤了起来,两只拳头更是捏的“咯咯吱吱”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