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担心。”李风云摇摇手,笑道,“安东在南北对峙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因此对东都来说,一个稳定强大的安东最符合中土利益,反之,如果安东陷入混乱,甚至分崩离析,得而复失,对东都就是个沉重打击。同样的,对安东本身来说,安东纳入中土版图已既成事实,安东各方势力都是大漠的敌人,同时又有被东都吞噬之危险,这种情况下安东各方势力唯有抱成一团一致对外,才与自身利益相符合,反之必死无疑。”
李风云看看众人,停顿了片刻,又继续说道,“我们若想拿到自治权,首先就要实力,就要有讨价还价的本钱,就要安东的迅速稳定,就要飞狐留守军团的安全出关,若安东迟迟不能稳定,而飞狐留守军团在出关过程中又遭遇意外,我们就被动了,越来越被动,所以,任何时候我们都必须保持冷静和理智,沿着既定方向一往无前,切莫瞻前顾后、自乱阵脚。”
说到这里,李风云再度摇头,感慨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出塞之初,某对齐王、对飞狐都寄予厚望,结果大势将成之际,齐王畏首畏脚,竟然退缩了,而飞狐亦进退失据,谋求出关,导致预计之局未能实现,安东深陷被动,前期丰硕战果所换回的利益微不足道,让人大失所望。”
此言一出,大堂气氛骤然紧张,所有人都听出了李风云的愤懑和不甘。
事实也的确如此,如果齐王胆子大,敢作敢为,乘着李风云横扫安东的有利时机,联手飞狐留守军前后夹击,拿下燕北的控制权,圣主和中枢必定腹背受敌,极度被动,最终迫不得已,只能向齐王和安东妥协,如此三方各得其利,圣主和中枢拿到开疆武功,而齐王和安东亦能获得最大利益,不至于像现在这样齐王一无所获、安东被动妥协,最大好处都给圣主和中枢“抢”去了。
但是,不甘心又能如何?齐王本来就是个不可控的风险,而飞狐豪帅一盘散沙,各为其利,岂能为李风云舍身赴死?
=
正月十三,夜,李风云到馆驿求见裴世矩。
裴宣机出门相迎。两人寒暄一番,遂并肩而入,缓步而行。
“今夜可能拜见明公?”
“现在大人正忙,稍迟某去问问。”裴宣机大有深意地看了李风云一眼,语含双关地说道,“如今风大浪急,你不帮大人也就算了,却故意把大人推到风口浪尖上,居心何在?”
李风云淡淡一笑,“八月,某在易水河畔,就已经告诉你了,某要北上出塞。”
“谁能想到你竟能横扫安东?”裴宣机叹道,“若不亲眼所见,某亦不敢相信。”
“大人亦不相信。”李风云说道,“所以某在易水吃了闭门羹,如今某把不可能变成可能,是否还要吃一次闭门羹?”
裴宣机停下脚步,望着李风云,佯作惊讶,“原来你竟知道还要再吃一次闭门羹?”
“明公生气了?”李风云笑道,“难道他也认为某攻占安东,必将加速南北战争的爆发,而他此次西行成果也将因此化作乌有,白辛苦一场?”
“难道不是吗?”裴宣机质问道,“如果你没有攻占安东,没有把南北关系推向破裂边缘,没有让东、西两部突厥对中土的国策产生严重误读,天下大势又岂会发生如此重大变化?”
“天下大势之所以发生重大变化,东、西两部突厥之所以会联手夹击中土,根本原因不是某突然攻占了安东,而是自圣主登基以来中土对外战略的重大改变,由被动防御改为积极防御,由卫戍长城改为开疆拓土,表现出了强?的扩张意愿,严重威胁到了东、西两部突厥的生存和发展,于是南北战争也就再次来临。”李风云不动声色地说道,“在南北战争必即将爆发的情况下,东征的连续失利给了圣主和中枢致命一击,再加上杨玄感兵变,两京矛盾骤然白热化,圣主和中枢陷入内忧外患之中,手忙脚乱,焦头烂额,但攘外必先安内,于是明公仓促西行,名义上是结盟西突厥,联手攻打大漠,实际上就是欺骗突厥人,想方设法延缓南北战争的爆发。”
李风云望着裴宣机,郑重其事地问道,“突厥人不是痴儿,所以某想问你一句,明公此行,到底谁骗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