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圣主很了解,当前局势下,圣主返回东都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因为圣主不愿放弃集权改革,不愿向保守派妥协,所以也就无从化解两京政治危机,既然如此,圣主必然第三次御驾亲征高句丽,否则圣主早在几个月前就返回东都了,何必滞留高阳宫达数月之久?
裴世矩暗自叹息,心中郁愤难当,忍不住闭上眼睛,微微点头。
关中乱了,叛逆向海明自称皇帝,西京与东都算是彻底撕破脸,这种困局下圣主回去又能干什么?人已经杀得够多了,继续杀下去,把关中杀个血流成河,也就必然动摇关陇贵族集团的根基,而关陇贵族集团是国祚之根基,根基动摇,国祚岌岌可危,后果不堪设想。
实际上圣主和改革派错过了缓解两京政治危机的最好机会。杨玄感兵变,西京没有响应,而是出手平叛,这已经算是支持圣主了,圣主应该给予回报,应该抓住这个机会在政治上做出妥协,结果呢?结果圣主反其道而行之,默许和纵容以东都留守樊子盖、御史大夫裴蕴、刑部侍郎骨仪为首的改革派力量,借助政治清算杨玄感同党的机会,向以西京为首的保守势力展开了疯狂攻击,大肆诛杀保守派成员。西京当然要反击,明的不行来暗的,于是关中掀起叛乱大潮,向海明、唐弼、李弘芝等各路贼帅蜂拥而起,狼烟烽火席卷三辅,给了改革派迎头一击,迅速击溃了改革派的攻势,但分裂和战乱的魔盒就此打开,叛乱之火以燎原之势熊熊燃烧,其后果之严重可想而知。
李风云沉思良久,谨慎问道,“有没有办法,阻止圣主第三次御驾亲征?”
裴世矩看了他一眼,黯然叹道,“关中大乱,西京告急,西疆陷入腹背受敌之困境,如此严重之局面,圣主都拒绝返回东都,依旧坚持发动第三次东征,不难想像圣主决心之大。”
“如此说来,今年国内形势更严峻,恶化速度更快,而这一讯息传到大漠和西土后,东、西两部突厥的结盟步伐会更快,南北战争也会更早来临。”李风云摇摇头,神色沉重地说道,“不出意外的话,明年夏秋之际,南北战争必定爆发,东、西两部突厥必定抓住中土连年征伐精疲力竭的有利时机,主动攻击,而中土准备不足,仓促迎战,两线受敌,胜算甚微,一旦败北,损失惨重是次要的,圣主和中枢在政治上一败涂地也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国内形势再无逆转之可能,必将在分裂的道路上狂飙突进,一发不可收拾。”
裴世矩神情微变,目光森冷,裴宣机等人也是暗自动容,对李风云的伶牙俐齿叹服不已。
李风云故作姿态,以略显夸张的惊讶语气说道,“圣主和中枢对今日内忧外患之困局是严重低估,还是置若罔闻?某都能看到的危险,圣主和中枢为何视若不见?”
裴世矩一言不发。
圣主和中枢当然不会低估局势的严峻性,只是形势发展到今天这一步,圣主和改革派已经没有更好选择,只能行险一搏。现在改革和保守这对核心矛盾已经爆发,敌对双方已经血腥厮杀,不死不休了,这时圣主和改革派如果妥协退让,结果只有一个,不但要丢失执政权,还要丢掉性命,所以只能血战到底,哪怕南北战争即将爆发,圣主和改革派也要死战到底,根本就没有退路。
李风云“穷追猛打”,语不惊人死不休,“圣主和中枢难道不知道打赢南北战争的前提是两京团结、国内稳定吗?如果两京对抗,国内混乱,中土打赢战争的难度非常大,一旦打输了,长城防线失守,门户洞开,北虏频频入侵,必然会加剧恶化国内形势,圣主和中枢陷入腹背受敌,不得不两线作战,到那时又如何力挽狂澜?一旦国祚岌岌可危,统一大业分崩离析,分裂和战乱席卷天下,谁来拯救中土?”
裴世矩终于动摇,他可以容忍两京对抗、国内混乱,但不能接受统一大业的崩溃,然而,正如李风云所分析和推演的,如果任由形势不加控制地发展下去,中土很难打赢南北战争,而南北战争一旦打输,长城失守,北虏年年入侵,对中土统一大业来说就是个可怕的噩梦了。
裴世矩仔细权衡后,毅然做出决断。
“某不相信李风云,但某相信李平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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