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一颗炸裂为两半的榴弹,也能对密集的人群造成可怕的破坏,至于唯一的问题,则是因为超越射击的精度太差,不能经常性的造成这种破坏罢了。但被从天而降的榴弹时不时的在身边爆炸,本身对士气就已经是一种打击,对于那些刚刚被招募不久的新兵来说,目睹烧红的铁块在同袍人群中横飞将人打的骨断筋折不是什么可以淡然处之的事情。即便是有蒙古百户千户管押,也免不得有人偷偷扔下兵器逃跑。
虽然这些新丁的损失并不怎么让李毂在意,只要领地在,类似的青壮要多少就可以征发多少,汉地最贫瘠的地方也远比漠北人口繁盛。但真正令他心痛的是作为精锐力量的骑兵的损失,为了保证前方阵线的稳定,蒙古军必须不断以骑兵包抄两翼,为的是牵扯宋军的步兵进攻,对宋军进行侧翼威胁,以往蒙古军纯用骑兵的时候,时常使用这种战术,随着火器的大量使用,步兵重新成为战场的主角之后,这种战术就几乎成了蒙古军的标配。但同样明显的是,骑兵的侧翼包抄也越来越不如以往那样进退自如了。
穿着皮甲或者简易的铁甲的轻骑兵们,不管队形一窝蜂的冲上去,是汉地骑兵的传统战术,但这样的战术在面对准备周密的神武新军的步兵队的时候,就遭遇到一层层严密的火力拦截,先是虎踞炮的葡萄弹的直接拦截,将冲在前面的勇悍之士打倒了一批,接着又是火枪队的火枪齐射,尽管这些老兵跟着李毂出生入死,参加过征高丽和征岭北的远征,但真正面对前所未有的火力打击的时候,一路堆满人马的尸体却不能靠近敌人的阵势的情况却是头一次见到,在这样惨重的伤亡面前,这些老兵们依然鼓起勇气,拼命的展开二次三次攻击,本身就是一件值得称颂的事情,只是这样前仆后继的冲锋,巨大的伤亡自然是难以避免。
阿里罕的脸上却是半点表情也没有,冷冷的问道:“死了多少人了?”
李毂心急如焚的说道:“仅仅交战了不到一个时辰,已经死伤两千余人!”
“很好。”阿里罕元帅面无表情的应道:“死到五千再来告诉我!”
李毂陡然变色,全身发抖的大喝了一声:“取我兜鍪来!”少时有亲兵拿来了兜鍪兵器,李毂戴好头盔翻身上马,大喝一声:“众家儿郎随我来!”当即带着亲随杀了上去。
另一方面,张胜也对蒙古军如此舍生忘死的战斗感到惊讶,通常情况,蒙古的汉兵们的战斗意志不如其本部人马来得高,虽然几位汉军万户和他们的精锐部队战斗力不弱于蒙古本部精锐,但这些随征兵士的战斗力和士气通常都不高,像今日这般舍生忘死的战斗的,也是前所未见的事情。
好在这一战郑相公也下了必胜的决心,战前,他对全军发布命令:“脱队一人者,斩队将,队将战死者,斩全队!今日落败,虽苟且偷生,亦做异族奴隶,生不如死!今日战胜,珍宝万倍,天下束手!全力向前,博取万世之功!”在这样的鼓动之下,宋军舍生忘死的向前推进,一步步的将拼死奋斗的敌人逼退了开去。
但蒙古人如此拼命阻击,到底是因为什么?阿里罕不惜伤亡所要争取的,不是空间,乃是时间。在前方堆砌着死亡和鲜血的时候,后方的大道上,数千民夫正在艰难的拖动着沉重的巨兽,一寸寸的向前挪动着。神武大炮的存在,已经成为了蒙古大军的精神支柱之一,看见宋人以往赖以自豪的火器成为他们自己的噩梦,在猛烈的炮火中化为齑粉的模样,蒙古大军上下无不觉得扬眉吐气,就连石头和砖块垒砌的鄂州城墙,在神武大炮面前都化为齑粉,难道郑云鸣的部下都是金刚不坏之躯么!
抱着这样的新年,阿里罕才命令李毂率军死战,为神武大炮的转移争取时间。当然他毕竟还是藏了个心眼,让汉人前去充当垫场的炮灰,而将精锐的质子军掌握在手中,用以保存实力。须知这些质子不光是蒙古部族的少年勋贵,当中也有西域豪族的子弟,和汉地豪强的子弟,这些人的价值远不止于战死沙场,或者说,将他们的生命随意消费在沙场上是一种浪费,他们将会成为种子,播撒在即将征服的广大的江南和南洋土地上,生根发芽,成长为参天巨树,为蒙古帝国永远守护住这些流淌着黄金和美玉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