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突击的关系有过一个极为形象的比喻:列阵是保命良方,散兵则是杀人的毒药,全看你自身的实力如何,当本军实力不如对方,那自然列阵互相支援以求自固,但当士气和技巧都不逊色于对手,未尝不可以散兵突击求得攻击的最大效率,何况宋军所谓散兵突击,也是在整体散阵的同时以五十人的小队互相配合的攻击组合,长短兵器一任俱全,在散兵对阵的时候大占上风。
而占据了阵地的蒙古人有心结阵,却不由自主的跟着宋军的节奏展开了混战。当宋人顶着炮火冲入阵地的时候,第一线接战的士兵们马上就将之前的训练遗忘殆尽,他们毕竟不是专业的步兵,素来甚少接受阵型的训练,虽然近年来蒙古人也尝试将马队集中做密集突击,但对于步兵的集中依旧只能由各地万户自行训练,这样传统利于步兵结阵的地方,其下马之后依旧长于结阵,传统上是骑射的地方,依旧不习惯于结阵而战。
但战场却是已经前所未有的残酷,双方都明白这一战意味着什么,在蒙古军的身后就是金顶大帐,是大汗和他的九麾大蠹,在宋军面前是五千年历史上从未出现过的大捷的机会,绝不会有人不尽最后一分力气去争取的。
用火器,用弓箭,用长矛,用刀,甚至用牙齿和空手,两方都用最大的力量在争取着最后的胜利,泥泞的大地被鲜血侵染成了褐红色,慢慢的将数十里的荒野染成了一片恐怖的血海。蒙古军绝望的进行着最后的奋战,他们甚至不再顾及前方同袍的性命,在两军肉搏的时候就用铜将军向前方开火,将正在搏战的同袍和敌人一起击碎为肉泥,而宋军方面也已经陷入疯狂,甚至有杀红眼的士卒拼命冲上前来,用身体堵住将军炮的炮口,当然下场无一不是被炮弹炸的四分五裂。
白翊杰清楚的知道他已经占据了优势,背嵬军的奋战为后续部队的冲击开辟了通路,当面的三万大军正在缓慢但坚定的向前推进,同时,宋军分别派出两支军队前进到蒙古中军大营的两翼,用侧向火力不停的袭击顽强奋战的蒙古军,这些年轻的蒙古战士至死依旧在拼命抵抗,虽然他们的斗志让所有的宋朝将领都不得不表示敬佩,但是对于大势这样的奋战始终是太少了。
但白翊杰依旧觉得不对,宋军这样拼尽了全力的突击,依旧没有能够进占到蒙古中军营垒的内部,不必说蒙古军的壁垒是如何坚固,大炮的密集轰击早已经破坏了大部分的外围工事,也不必说宋军的攻击不得力,神武新军的斗志和战斗力,在白翊杰看来已经不逊于郑云鸣统率过的任何一支军队,他们舍生忘死的战斗,一定能够将今日永载入光辉史册。只是还有一些阻碍,让宋人不能踏出取胜的最后一步。双方杀声震天,垒砌了如山的尸体,宋军却依旧不能取得决定性的突破,甚至于,连想要稍微接近一下金顶大帐都不可能。
这是蒙古人的军魂在支撑着这些最后的抵抗者,白翊杰心中十分了然,百足之虫,死且未僵,四二十年来,蒙古帝国在大陆上东征西讨,常胜不败,不但打下来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巨大的国家,也建立了蒙古军团不可战胜的气势,凭着这股气势,蒙古人纵然山地战,丛林战,水战,甚至于跨马吐蕃高原,征讨沙漠不毛,都能凭着骨头里的顽强一一啃了下来,宋军虽然比起二十年前来已经面貌一新,但没有经历过真正的苦战的队伍,想要轻而易举的将蒙古军精华尽歼于一役,未免也是太过狂妄了。
他甚至考虑是不是要放弃进攻,用重兵将蒙古人的中垒围困起来,用包围中的蒙哥作为筹码,和蒙古军进行一场真正的谈判,当然,这场谈判的最低限度是要蒙古人全部放弃长城以南的土地,真真正正的退回到关外去,对于蒙古人来说这是不可接受的条件,但大宋手中此刻握着的几乎是三千年来中原国家从未掌握过的重量级筹码,要价高一点无可厚非。
他也担心将战事发展成为旷日持久的包围战将会是一个大错误,蒙古人数十万人正在惊慌溃散,这个时候应该投入最后一个兵前去无情的追杀诛灭这些逃亡者,不然等他们逃到安全的地方再进行重新集结,宋军花了这么大的气力所赢得的胜利将会毫无价值。但宋军尚未歼灭的中垒之敌甚多,且都是蒙古军真正的精锐,又要保证不能走脱了蒙哥、、非得有十万大军不可,其余的人马担任追击的角色,毕竟是单薄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