渗透速度慢多了,又见它一边渗透一边冒气了白泡,心知它八成就是小乔说的盐碱土了。
乔薇当初判定自家土地时并没有这么麻烦,自家地里长着厚厚的碱蓬,又结合老秀才种活了几株玉米的信息,很容易便推断出它的土壤特性,这块地“狡猾”一些,没那么多外露特征,但内里的土质是撒不了谎的。
“它真的还能种出东西吗?”杨村长难以置信地问。
村长拉了他袖子:“来来来,我带你到小乔的地里瞧瞧,你去她的庄稼到底长得好不好!”
东村那块地杨村长是见过的,除了自己长出来的杂草,什么都种不活,可是当他再一次站到东村的田埂上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绿油油的一片真的是原来那块荒地吗?
乔薇说道:“高粱是比较耐盐碱的作物,所以很容易种活的,如果杨村长不想种高粱也没关系,花些时间与经历把土壤的盐碱度改善改善就成了。”
“你的意思是种什么都可以?”杨村长的眼睛有些发亮,老实讲,他对高粱不感兴趣,他想种点别的。
乔薇点头:“但前提是先把土壤改良好。”
村长早把改良之法背得滚瓜烂熟了,正愁无用武之地,笑着拍拍杨村长的胳膊道:“这个咱们就不麻烦小乔了,走走走,到我屋喝酒去,我给你细说!”
十里八乡最不惹眼的村子,最不受待见的村长,也终于有向别人显摆的一天了。
乔薇笑着回了罗家,吃过饭,又上了一趟工地,房子的雏形已经出来了,正在盖瓦,郑师傅告诉乔薇,可以开始购买家具了,趁着师傅们都在,许多家具能帮着一起装,免得房子建完了,人走了,像找个装床、装柜子的都找不到人。
“你们可以自己打吗?”乔薇问,她记得现代许多装修公司是自己打柜子的。
郑师傅道:“可以是可以,不过手艺上肯定不如城里的师傅。”
房子都建得这么漂亮,家具太马虎,多不伦不类呀。
乔薇一寻思,决定再上京城一趟。
原本上次就该把家具挑选好了,谁知半路碰上恩伯府千金,被害进了大牢,希望这回别这么倒霉了。
五月三十这日,乔薇向老秀才请了假,带孩子们去了京城。
她依旧是带上了一罐松花蛋,并一罐自己新卤的羊肉,去四合院给了冥修。
大白天的,乔薇不指望能碰上他,准备把东西放了就走,绿珠却道:“主子去月满楼了,夫人若是不赶时间,在家坐会儿,奴婢差人去禀报主子若是赶时间,直接过去也可以,买家具的地方恰巧在那儿附近呢。”
谁要找他?
乔薇翻了个小白眼,带着孩子坐上了车行雇来的马车。
仍是上次那位老车夫。
老车夫道:“北街有几个出名的老木匠,我带你们过去。”
“我饿了。”乔薇正色道。
望舒眨巴着大眼睛,不是刚吃过饭吗?她都还没饿呢,娘亲饿得真快呀!
“那夫人想上哪儿吃饭?”老车夫问。
“月满楼。”
月满楼贵为京城第一酒楼,每日都宾客云集,门庭若市,大堂内座无虚席,楼上的包厢更是无一空置。
最昂贵的一间碧水阁中,姬婉与姬冥修对角而坐,姬婉的身边空着一张椅子,似乎是有宾客未至。
姬冥修漫不经心地晃了晃手里的杯子:“有意思么姬婉?”
姬婉臭美地照了照镜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已经把乔家的亲给退了,既然退了,那你就是自由身,做姐姐的给你介绍一门亲事天经地义。我知道你挑,普通姑娘入不了你的眼,所以我把人约来了,人家姑娘不惜名节前来赴约,你小子敢给我提前走掉,可别怪我不客气!”
姬冥修扫了一眼坐上的牌位:“非得把公主的牌位请出来?”
姬婉对着镜子补了一下唇红:“母亲不上镇,我镇得住你么?我警告你,别想溜走,母亲看着呢,想让她九泉之下都不得安息你就尽管给我溜。”
姬冥修无语望天。
咚咚咚!
门被敲响了。
姬婉心神一动:“是不是孟小姐?”
“回夫人的话,我家小姐来赴约了。”小丫鬟轻声细语地说。
姬婉笑着将人迎了进来。
这是一位名副其实的大户千金,姿容秀丽,仪态万方,举止优雅,谈吐不凡,性情也非伪装而出的温婉,而是骨子里便透着一股难得的书香之气。
孟小姐端坐在姬婉身边,温顺地低垂着眉眼,姬婉问什么,她便答什么,不骄、不躁、不显、不怯,一切都恰到好处。
“怎么样?不比恩伯府千金差吧?”姬婉得意地问。
孟小姐含笑不语。
姬冥修淡淡地喝了一口茶,没有说话。
姬婉的脚在底下踢了踢他腿,给他使眼色。
姬冥修装作没看见,继续喝茶。
孟小姐心中尴尬,但良好的教养仍让她保持着得体的笑容。
姬婉笑着打了个圆场:“我弟弟就是这样,话不多,我是话篓子,家里说话的人都是我!”
孟小姐温婉地点点头。
这般温柔似水的女子,真是怎么看怎么喜欢啊,她弟弟只要不是个断袖就该动心了。不过,也不能怪弟弟眼界高,整日对着她这张国色天香的脸,还有什么庸脂俗粉入得了弟弟的眼呢?
若是不论容貌孟小姐已经算是倾城国色了,只论涵养与家世,孟小姐是无可挑剔的。
孟小姐的祖父曾是戍守边关的北威将军,旗下十万北威军威风赫赫、战功累累,是除多罗将军外,大梁朝最被人称道的将领之一。多罗将军府他们是指望不上了,毕竟人家把大女儿许给了胤王,姬婉相信,不论胤王还是弟弟,都不愿做彼此的连襟。
孟将军虽比不上多罗神勇,可到底也握有实质的兵权,这样的联姻对象于冥修而言,再合适不过了。
姬婉笑着站起身:“我去方便一下,你们慢慢聊。”
当着她的面许是不好意思,等她走了,应该就放得开了吧?
姬婉把文熙公主的牌位往姬冥修面前一放:“别溜,别讲不该讲的话,母亲看着呢!”
孟小姐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姬冥修淡淡地看着姬婉,姬婉嫣然一笑,十分“善解人意”地走了。
她下了楼,乔薇才从转角处出来,好哇,这个闲着没事干的姐姐,又给冥修乱点鸳鸯谱!还把牌位都请出来了,亏她想得出来!
屋里只剩下二人,孟小姐不禁有些紧张,爹娘管得严,平日里莫说与男子私下见面,便是出一趟孟府都是极为稀罕的事,此番与丞相会面是得了爹娘同意,才与丫鬟一块儿出了门。
偏丞相不吭声,她也不能孟浪地先说。
“我姐是怎么和你们说的?”姬冥修终于开了口。
肯说话就好,孟小姐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夫人已经上门与我爹娘见了面,说是今日出来合一合八字,若是八字合了,这门亲事就定了。”
“孟小姐想嫁给我?”姬冥修淡声问。
孟小姐端庄温柔地说道:“亲事全凭长辈做主,珍儿不敢有意见。”
姬冥修面无表情道:“可是我不能娶孟小姐。”
孟小姐壮胆看向了他:“为什么?”
“因为”
姬冥修话未说完
吧嗒!
门被撞开了,一个肉呼呼的小糯米团子滚了进来。
“哎哟哎哟,疼死我了!”
刚刚太激动,她都跌倒了,好丢人哦!
孟小姐惊讶地看着房中的不速之客,这是一个穿着粉色衣裙的小姑娘,粉嘟嘟的脸,大大的眼睛,弯弯的眉毛,樱桃小嘴儿,漂亮得像个从年画上走下来的小仙童。
“小仙童”嗷嗷叫了几声,委屈地扑进姬冥修怀里:“爹爹,我好疼呀!”
孟小姐手一抖,茶水洒了满身!
姬冥修倒是镇定,小没良心的在外偷听了那么久的墙角,忍到现在才出手都是奇迹了。他将望舒抱到腿上,温柔得像天底下所有慈父一样:“哪儿疼?”
“这里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望舒一股脑儿地把全身都指了个遍。
乔薇捂眼,这浮夸的演技,安全没继承你娘的真传啊!
姬冥修很是贴心地把她指的地方都揉了一遍,动作温柔,连他自己都有些分不清是在做戏还是真的疼惜,那声爹爹,是真的喊得他灵魂都冻住了,有那么一瞬,他觉得自己真的在世上有了孩子。
“好舒服呀!”望舒在他怀里,舒适地眯起了眼。
这回不是在演戏了,是真的太舒服了,她都不想起来了。
孟小姐面色煞白地看着面前的一对“父女”,难以置信又不得不信,丞相眼底的温柔不像在作假
可是
从来没听说丞相在外有了孩子啊?
“爹爹,我要吃糖!”望舒卖力地飙演技,顺便给自己谋点小福利。
姬冥修捏了捏她下巴:“我看看你的牙。”
望舒捂住小嘴儿,她有虫牙!
看着二人这么熟稔的样子,谁还会怀疑不是真正的父女?
孟小姐如坐针毡,捏紧帕子,站起身来:“我还有事,先告退了。”
孟小姐几乎是逃一般地离开了厢房了,在转角处碰到了乔薇,乔薇冲她莞尔一笑,她不认识乔薇,却觉得那笑别有深意,只是她脑子乱糟糟的,什么都想不到了。
姬婉去楼下点了几样好菜,刚准备上楼,就见孟小姐面色惨白地走下楼来,她一惊:“孟小姐,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冥修欺负你了?那家伙就是满口胡话,你别千万别新他!”
孟小姐气愤地看了姬婉一眼:“夫人,我敬重您是丞相府千金,是国公府长媳,但你太让我失望了!以后丞相府的亲事也好,国公府的亲事也罢,都与我们孟家没有关系!”
姬婉莫名其妙地挨了一刀子:“你说什么呢?是冥修欺负你了是吗?你跟我来,看我怎么教训他!”
孟小姐挣开她的手,痛心疾首道:“你弟弟的情况你真的清楚吗?”
言罢,冷冷地转身,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
姬婉咬牙,臭小子!你又给我闯了什么祸?
乔薇进了包厢,望着一桌子琳琅满目却无人动过的菜肴,啧啧摇头,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说的就是这种人。
他们村儿里,吃条鱼都是稀奇,在这儿,鲍参翅肚根本没人稀罕。
她撇嘴儿:“桃花挺多啊,冥公子。”
姬冥修揉着望舒的小脑袋,揉得望舒打起了小呵欠,他勾唇一笑:“彼此彼此。”
“臭小子!你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当着母亲的面你也敢人家孟小姐!我看你是欠收拾!”
门外突然响起姬婉的厉喝。
乔薇赶忙去抱望舒,要带俩小包子离开。
姬冥修却扣住了她的手。
乔薇微微变色:“放开!你姐来了!”
姬冥修笑:“爹都叫了,还怕多叫声姑姑?”
“姑姑?”什么意思?这家伙要让望舒喊姬婉姑姑?搞什么鬼?姬婉会撕了望舒的好么?!
替他解围是极限了,卷入姬婉的漩涡那是不可能的,姬婉不是傻子,她比那什么孟小姐难对付多了,万一让姬婉看出端倪,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望舒,下来!”
望舒已经很不争气地睡着啦!
乔薇急得跺脚!
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又抢不过冥修,恼怒地瞪了冥修一眼,拉着儿子跑了出去!
女儿啊,对不住了,你自求多福吧,不能为了你一个,把你哥也搭进去。
娘会来救你的!
姬婉一上楼,便看到一大一小两道飞奔的背影,但她没想到那么多,臭着一张脸进了厢房:“臭小子!不给你点教训你都忘记谁是你姐”
话到一半,姬婉看见了在冥修怀里睡得香甜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