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时钟刚刚指向零点,高建军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除了一直在留意的伊琳外,没人听得到手机的铃声。伊琳走到墙边的柜子前,看着上面的手机屏幕,显示的来电号码正是刚才打过来的电话。她犹豫不定,便没有去接。
手机响了好久,这才停了下来。伊琳又等了一会儿,见对方没有打过来,心里一阵冲动,便拿起电话,拨了回去。
沈安宁一边看着父亲放鞭炮一边握着手机,一看高建军把电话打了过来,便高兴地接起来,开心地叫道:“建军,建军,祝你新年快乐,生意兴隆,做个大大的财主,哈哈哈哈。”
他说得飞快,那声音一听便是个男孩子,说的话也没有一丝暧昧,就是好朋友的那种调侃。伊琳大感意外,顿时觉得自己这件事做得鲁莽了。她闯荡多年,倒也不是很慌乱,赶紧调整心态,本来是打算捉j的,现在一变而为贤内助,温和地笑道:“对不起,建军在外面放鞭炮,听不到铃声。你哪位?”
“啊……”沈安宁顿时傻了,脑子里一片空白,一时间张口结舌。“那个……我……我是……他的……一个朋友……”
“哦,那你稍等,我把电话给他。”伊琳说完,便把电话拿到阳台上,递给了高建军。
高建军以为是韩卫国打来的,便没急着接,帮儿子高天华点燃了魔术弹的引信,这才拿过电话。
伊琳看他这动静,也不是在急着等这通电话的模样,心下才算是平静了,暗笑自己神经过敏,幸好没有瞎闹。
“喂。”高建军走进屋里,将阳台门拉上,外面的喧闹声才小下来,能听到电话里的声音了。
沈安宁忐忑不安地说:“建军,我……这电话是不是打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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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建军一激零,猛地转头看向外面的伊琳,心里涌起一股怒火。他最恨别人接他电话,尤其是伊琳,那种带着查探性质的代接电话更是让他深恶痛绝。伊琳闹过几次,见他寸步不让,这两年都不会接他的电话。就算他一时没听到,也会经常查看,一旦有未接电话就会打回去,并不会误事。没想到今夜难得沈安宁会给他打过来,伊琳却会去接。他太了解伊琳的,她这样做肯定是故意的。
“建军?”沈安宁没听到他的回话,顿时急了。“我是不是做错了?”
“不不,安宁,你没错。”高建军连忙笑着安慰他。“如果你不打来,我也会给你打过去的。新的一年到来了,我要祝你天天开心,永远年轻漂亮。还有,要对你说,我爱你。”
沈安宁顿时高兴得整颗心都飞了起来,刚才的担忧立刻抛到九霄云外。他背对着父母,轻轻地说:“建军,我也爱你,一直都爱。”
“我也是。”高建军温柔地笑着,声音浑厚,好似醇酒。
两人听着对方电话里如爆豆似的鞭炮响,一瞬间仿佛觉得对方就在自己身边,都觉得特别开心。
伊琳听不到高建军在说什么,只能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不由得疑惑地皱起了眉。
打电话来的明明是个男孩子,高建军为什么会有一种恋爱中的表情?是自己眼花了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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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他们夫妻间暗潮汹涌,旁人却一时都没看出来。
这一个春节,伊琳对高建军的父母弟妹十分热情,过了年三十后,正月初一也不肯回家,还建议全家人一起去丽江旅游,全部费用由她出。
高建军看着她的种种作为,只是皱眉。
高建军的父母到底经验丰富,已经觉得伊琳的表现十分异样,多半是他们的婚姻出了问题。但是,儿子已经三十多岁了,又是上市公司的老板,只要他没有主动开口,他们也就不打算去过问。坦率地说,这个大媳妇过去的所作所为,并不能让他们挺身而出来维护,那么,有什么事情,当然是由他们自己去解决。
夜里,不用再守岁,三个孩子都各自被母亲带到客房去睡了。高建军的弟弟和妹夫带了美国电视剧《兄弟连》的影碟过来,这时看得热血沸腾。两位老人没兴趣看这个,也进了主卧室去看电视节目。高建军走到阳台上,呼吸着寒冷的空气,一直看向远方。
虽然没有昨天夜里的热闹,空气中也仍然常常响起鞭炮的爆炸声,偶尔有烟花冲上黑暗的夜空,绽放出亮丽的花朵。
高建军抬头看着一闪即逝的烟花,心里想的却全是那张俊俏的脸上开心的笑容。
正在发怔,他父亲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建军,怎么一个人呆在外面?挺冷的,小心感冒。”
高建军回头笑了笑,赶紧带着老人进屋,嘴里埋怨道:“爸,你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了?我不过是看看外面的烟花,平时很少看到。”
老人温和地笑道:“你还真像个孩子。”
高建军温和地说:“太晚了,爸,你先去睡了吧。”
“今天起得晚,我还不困。”老人慈祥地笑着,了解地看着他。“要不,我们下盘棋吧。”
老人喜欢下中国象棋,高建军从小耳濡目染,棋艺也不错,便扶着老人到墙边坐下,拿出棋盘来,与老人一起,把棋子往上放。
他们坐的地方离那两个坐在沙发里看碟的人挺远的,说话的声音又低,那两个正看得入神的年轻人完全听不到。
摆好了棋盘,老人先走,下了一手当头炮,慢慢地问道:“建军,你跟伊琳之间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高建军上了一个马,淡淡地说:“是,我决定跟她离婚。”
老人稳稳地走着棋,说话的声音也是不疾不徐:“建军啊,我这三个孩子里,你是最稳重的,也最有主见。你决定的事,当然有你的道理,我只是觉得,你们婚姻也有这么多年了,天天也才五岁,有什么矛盾是不是多沟通?争取能够化解。离婚是比较伤人的,能免则免。”
高建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手棋也是走得滴水不漏,显得胸有成竹。他平静地说:“爸,你说的这些我过去已经做过很多次了。可是,走到现在这一步,这个婚姻已经没有存在的价值了,何必硬要把两个人在拴在一起呢?我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就不会再更改。离婚的时候,我会对得起伊琳,不会亏待她的。她现在也还年轻,完全可以再去寻找适合她的伴侣,过幸福的生活。”
“话是这么说。”老人叹息。“我看伊琳这个春节的表现,摆明了是想挽回的,她只怕不想离吧?”
高建军微微一笑:“是她一次又一次地把我推开,现在一看情况不对,又想把我拉回去。我又不是她手中的傀儡。有些事情,做错了,那就再也无法挽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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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沉默片刻,轻轻地点了点头,却郑重地说:“你们两个也都不小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决定,我们不干涉。不过,我和你妈都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绝对不能伤害到天天。”
“那当然。”高建军连忙保证。“他是我的儿子,我也非常爱他,决不会伤到他的。”
老人便不再提这个了,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棋局上。
父子两人下了三盘,高建军便收起棋盘,硬将老人送回了卧室,命令他睡觉。
伊琳出来张望了几回,却见他毫无睡意。当着弟弟和妹夫,也不便显露出什么,心情颇为郁闷。
高建军如何不知道她的用意,却一直坐在沙发上看碟。即使兄弟和妹夫实在困得不行,全都回房去睡觉了,他索性躺在沙发上看,渐渐的,就在沙发上睡着了。
在父母家呆了两天,又到伊琳的父母家玩了一天,随后便是高建军的几个朋友约齐了,到附近的度假村去玩。其实无论走到哪里,他们的活动都是一到地方就坐下来,要么打麻将,要么打斗地主。时间就这么打发了过去,高建军觉得十分不耐烦,却只能抽个空给沈安宁打电话,根本毫无办法。
好不容易,家里的瓜子、糖都收了起来,这个年算是过去了,高建军松了口气,赶紧出门去上班。
沈安宁也在初八这天离开家,乘长途车回来了。
甄陌看他提着大包小包地进门,不由得笑道:“你这是搬家呢?”
“哪有?我爸妈让给你带的香肠、腊肉、茶叶蛋,还有好多东西,都是他们自己做的,比外面卖的好吃多了,让带给你尝尝。”沈安宁把东西往地上一堆,便倒在地毯上,做精疲力竭状。“哎哟,累死我了。”
甄陌笑着蹲下身来,使劲揉了揉他的头发,然后便去一个个打开袋子,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分门别类地放进冰箱、橱柜。
沈安宁看着他忙进忙出,大声说:“我爸妈一直念叨你,说你应该跟我一起回去,还埋怨我不带你回家过年。说来也是,我爸妈根本就已经拿你当儿子了,可你却还是跟他们那么客气。”
甄陌笑道:“也不是客气,今年比较懒,不想动弹,所以就没回去,以后吧,以后有时间一定去看他们。”
“嗯,我也这么说。”沈安宁仰面躺着,痛痛快快地摆了个大字型,嘻嘻笑道。“过个年也累,七大姑八大姨的,都得挨家挨户地去拜年。”
甄陌放好了东西,端了杯茶出来,笑着问他:“拿红包拿到手软了吧?”
“是啊是啊。”沈安宁一骨碌爬起来,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了一个鼓鼓的红包,往他前面一递。“我爸妈给你的。”
甄陌的笑容顿时淡了,眼里一热,连忙掩饰地低下头去,片刻之后才恢复了平静,笑着说:“我都没去拜年,他们还给红包啊。”
“大年三十夜里,你不是打过电话给他们,拜过年了吗?”沈安宁笑嘻嘻地把红包塞到他手里。“拿着吧,拿着吧,跟他们还客气什么啊?”
甄陌看着他那明朗的笑脸,便接过了红包,顺手把手里的茶递给他:“喝口热的,外面冷吧?”
“也不算特别冷。”沈安宁捧着茶杯,笑眯眯地喝着,一副开心至极的模样。
甄陌进了卧室,将红包收到抽屉里,这才问他:“你饿不饿?”
“有点,我们出去吃吧。”沈安宁兴致勃勃地说。“我想吃火锅了。”
甄陌笑着说:“好吧,今天我请客,你随便吃。”
沈安宁欢呼一声,一把拽住他,迫不及待地便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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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刚刚过完年,欢乐的气氛仍在延续,各家稍微有些规模的酒楼饭馆都坐满了人。不过,今天仍然有许多单位还在放假,没有什么公务应酬占位,去吃饭的人倒不至于要在门前排队。
甄陌体谅沈安宁刚刚长途跋涉回来,便提议就在附近的火锅城吃,沈安宁当然不反对,兴高采烈地跟他走了过去。
这个火锅城规模很大,甄陌和沈安宁来到窗外的小桌坐下,只听得大厅里一片喧哗,热闹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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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陌把菜单递给沈安宁,让他点菜,自己则点了一支烟,慢慢吸起来。
他其实没什么瘾,吸烟都是为了打发时间。在北京的时候,他的生活里有着大段大段的空白,情绪又极度低落,因此便学会了抽烟。
沈安宁开心地点完菜,又要了两瓶啤酒,脸上满是笑意。
很快火锅便端出来,热腾腾地放在桌子中间的炉子上,菜也一次性全部上齐,堆满了桌子,有的便放在旁边的菜架上。
一直都是沈安宁在动,把菜下到锅里,然后端起啤酒杯,与甄陌碰了一下,喝了一大口。他在那儿眉飞色舞,整个人生动之极,吸引了不少人的眼光。
甄陌这三年来一直就没轻松过,虽然获得了梦寐以求的自由,浑身的伤也已经好了,可内心却习惯了淡漠隐忍,从来不觉得有什么事是值得欢喜的。此时此刻,他的心却也渐渐被好友感染,慢慢有了笑容。
在远远的另一边,韩卫国也和一大家子人在这里吃火锅。除了他的夫人和女儿外,还有他的父母、兄弟姐妹以及他们的孩子,场面很热闹,大家都很开心。
正闹着,他便瞥见沈安宁与一个非常标致的男孩子一起走了进来,两人的关系看起来十分亲密。在与兄弟闹酒的间隙里,他常常会忍不住瞧那边一眼,看着沈安宁对面的那个男孩子,真是越看越心痒,不由得食指大动。
放下酒杯,他拿出手机,拨了高建军的电话。
“建军,在上班吗?”他边说边向身边的夫人示意自己要谈正事,便起身走了出去。
高建军微笑道:“没有,现在都几点了,还上班,春节刚过,没什么大事。我已经回家了,正在吃饭。你在干吗?”
“也在吃饭,跟我们家所有人一起吃火锅。”韩卫国笑逐颜开。“哎,我在这儿看见你的小情人了。”
“哦,是吗?”高建军故作平淡状,很自然地从餐桌旁起身,走到阳台上去。
“对。”韩卫国兴致勃勃地说。“不光他一个人,还有另一个男孩子,长得可真漂亮,两人的关系看上去不一般啊。”
高建军笑起来:“你别弄得那么诡秘,我知道,那是他最好的朋友,刚从北京回来。”
“哦?真的?”韩卫国更高兴了。“那太好了,我喜欢那孩子,能不能让你家小情人为我介绍一下啊?”
高建军拿他没办法,笑着摇头:“你啊,这脾气也得改改了,别动不动就出手,小心惹祸。再说,我觉得感情的事,还是要认真一点。你又不是认真的,何必去惹人家?我怕到时候安宁跟我过不去。”
韩卫国轻笑:“好好好,我也知道你的性格,咱们谁也不说谁。那你跟我说那孩子在哪儿上班,我自己去追。他也跟安宁一样是歌手吗?”
“不是。”高建军笑道。“他是少年大学生,很有才干,以前在北京是利柏集团的董事长助理,可不是等闲之辈。最近听说辞职了,这才回来的。”
“咦?为什么辞职啊?”韩卫国一听这话,戏谑的神情不见了,变得多了一些尊重。“利柏集团发展得很好啊,他那职位待遇肯定高,为什么要辞职?”
“这有什么?”高建军叹气。“现在有能力的年轻人更看重一份工作是不是干得开心,然后才考虑待遇问题。他年纪轻轻,又没家庭拖累,当然就不会有什么顾忌。要是做得不开心了,肯定就辞职了。你我的公司里还不是一样?有些年轻人心高气傲,一言不合便拍桌子走人,那是常事了。”
“这倒是。”韩卫国立刻赞同。“好吧,建军,这事就算了。他那样身份的人,我是惹不起的,别说不容易追,就算追到手了,他要是叫我负责,那我肯定做不到。你是清楚的,我根本不可能离婚。”
“嗯,是啊。”高建军没有多说什么。
这么多年来,韩卫国在外面的红颜知己不断,却从来没有动摇过他的家庭。他是坚定的内外有别的拥护者,某些观念很传统。他妻子跟他结婚时,他不过是个*工资吃饭的公司小职员。如今他有钱了,妻子退居家中当太太,专心抚养孩子,对他的父母也好,平时也就是偶尔打打麻将,买点贵重衣饰,本身没有任何不良嗜好,他自然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婚的。他这方面的意志很坚定,无论多爱外头的人,只要对方一提想跟他结婚,他立马跟对方分手,理由是以免耽误人家,请她去找能娶他的人。
对于他的这个原则,他们这个朋友圈子都是击节称赞的,高建军却无话可说。
两人又闲聊了两句,约好过两天商谈合作一个开发项目的有关事宜,便结束了通话。
韩卫国走回座位时,甄陌正闲闲地对沈安定说:“我已经租好的房子,过两天就搬过去。”
沈安宁一愣,随即问:“房子在哪里?好不好?”
“挺好的。房子在社科院里,一室一厅,带简单家具。周边环境不错,主要是安静。”甄陌温和地笑。“春节前后最适宜租房,很多人都退了租回家了,所以房租也不贵。”
“哦。”沈安宁有些不舍。“本来还想让你在我家多住些时间呢。不过,这样也好,你也住得舒服一点,反正我可以经常来看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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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甄陌笑着喝了一口啤酒。“我准备开始找工作了。”
沈安宁点头:“对,现在正是各公司招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