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个身子,他要她的友谊和感激,或者是尊敬,亲情,财产,甚至性命什么都可以,唯独爱情,她不能给他。
水颜不由气结,她没想到她劝人不但没劝好,反而把人劝到反面去了。正想再找几个理由来说道,苏绾已经撇下她往前方去了,她怕被琼舞责骂,只好追了上去。
夜里苏绾辗转反侧,不能入眠。一时担心北辰星君,一时担心天宫诸人对圣灵不利,一时又怕水颜不曾将她的话尽数告诉琼舞,让琼舞执着不放,一时又怕未已换了面孔,防不胜防,到处害人。
正是心烦意乱,忽听窗外一阵风响,随即鲛纱帐幔被风悄无声息地吹开。淡淡的紫藤花香夹杂着一股海腥味由远及近,停在了窗前,连忙屏声静气,假装睡着了,从睫毛缝里偷偷望去。
琼舞立在她的床前,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一动不动。苏绾手脚僵硬,只觉得全身有无数个小虫子在爬啊爬,不知不觉,睫毛微微颤动起来。
“苏绾,我知道你没睡着,你不必装了。”琼舞的声音说不出的沙哑。
苏绾睁开眼,黑暗中她只能看见他一个大概的轮廓,却能感受到他全身散发出强烈的悲伤。她想和他说话,却不知该从何说起,只能慢慢坐起身来。
她刚坐起身来,琼舞就猛地扑了上去,将她紧紧搂入怀中,把头埋在她的肩头,低声道:“你为什么这么狠心?为什么眼里就容不下别人?他就那么好?我什么地方不如他,你和我说,我改啊!我知道我年岁不如他长,没有他耐心细致,见多识广,可是我已经很努力了,而且我还年轻,以后我肯定会超过他的。你认识他几千年,我也认识你几千年了啊,他还把你当成别人看的时候,我就已经认出你来了。明明我俩才年貌相当,明明是我先喜欢上你的啊,你怎么就不肯给我一个机会?”
苏绾无言以对,瞬间潮湿了眼睛,不是她不肯,是她不能,来不及了。几千年前她的眼里只有他,愿意为他换魂,几千年后,她本来已经忘了该怎样去爱一个人,却还是又被他打动,又把一颗心尽数给了她,她又能怎样?她只能给琼舞一个温暖有力的回抱。
琼舞感觉到她的回抱,身子一僵,随即将她搂得更紧,喃喃地道:“你心里其实也是有我的对不对?只是因为被他哄骗,和他拜了天地,没法子反悔了是不是?”
“琼舞……”苏绾刚张开嘴,他便用手将她的嘴掩住,低声道:“你什么都不用说,我都知道。是怪我没出息,如果那次在蓬莱,我没让他把你带走,你就会一直和我在一起,也不会受他的哄骗。都怪我,没有办法尽早炼化那颗妖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把你带走。”
“不是……”苏绾才挤出两个字,又被他堵了回去:“不要说话,我都知道,快睡觉啊,早些养好身子,趁未已现在受伤,身体又受了损害,我带你去抓他好不好?”
琼舞将苏绾轻轻推倒在床上,自己脱了鞋挤上去。苏绾推他,他牢牢将她按在怀中:“你不要赶我走,我们就像从前那样,就像在蓬莱那样,我还是青萝,我们还是好姐妹,不过就是互相依偎着睡一觉而已,求你不要这么狠心。”
苏绾默默地看着他,心中一时五味杂陈,忘了再去推他。琼舞满足地将头埋在她肩头,不多时就打起了轻微的鼾声,怎么推也推不动,睡得死熟,可只要她轻轻一动,他就如同八爪章鱼,紧紧拉住她的胳膊。
苏绾一夜无眠,待到天边第一缕朝霞映在窗纱上,琼舞终于翻了个身,睁开了眼睛,望着她温柔一笑:“早。”
苏绾先前还垂着眼,片刻后抬眼望着他也灿然一笑:“睡得好吗?”
琼舞没有想到她会这般和颜悦色地对待他,呆了呆,笑道:“你好我就好。”
苏绾笑了笑,仿若不曾听见他的这句话,自顾自地起身道,故作轻松地道:“这些天你把我照顾得太好了,我已经大好了,想这两日就出发去寻未已,可以么?”
尽管心中不忍,但她能给他的,只有一夜的相互依偎而已,无论如何,她还是要往那条路上走的。
琼舞亮晶晶的眼睛顿时黯淡下来,他把头侧到一边,看着帐幔一言不发,良久方道:“你再将养两日,我去准备一些东西,后天就出发吧。”
“谢谢。”
“不谢。”
屋里顿时一片安静。
小白匍匐在窗前,从窗缝里偷看着屋内的情形,恼恨地瞪着琼舞,恨不得扑上去将他撕个粉碎才甘心。还有苏绾,也不是个好人,怎么能让他抱着睡觉呢?它恶狠狠地想,等见到北辰星君,它一定要告苏绾的状,让北辰星君好好收拾苏绾一顿。除非,除非苏绾经常做好吃的给它吃,它才肯替她保守这个秘密。
它正想得入神,一只手轻轻拍了它一下,不等它回头,它就被拉下了窗台,在地上摔了个四仰八叉。是谁竟然这样大胆?它恼怒地挣起身来一瞧,竟然是水颜站在那里,插着腰瞪着它:“你鬼鬼祟祟地做什么?”
原来是这只死毒鸟?她昨日不是才吃了败仗么?怎地今日竟然就能悄悄摸到它身后暗算它了?肯定有鬼!已成惊弓之鸟的小白不假思索地一口天火朝水颜喷去。
第五十章 圈套(一)
苏绾和未已闻声跳到窗外时,眼前的情形把二人吓了一跳,只见水颜捂着眼睛痛苦地遍地打滚,头发还在冒烟,小白气势汹汹地站在一旁,眼睛血红地瞪着水颜,见二人看它,更是理直气壮地扬了扬头:“她是j细!她暗算我!”
水颜也不辩解,只把身子蜷缩成一团,颤抖不已。苏绾不及责骂小白,抢先上前灭了残火,将水颜扶起来,小心翼翼地扒开她死死捂住脸的手,看清楚她的脸后,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水颜的脸被天火烧得血肉模糊,有些地方更是焦黑,冒出好大一股焦臭味,睫毛眉毛和刘海都被烧得一团糟,最要命的是,一双本水灵灵的眼睛失去了神采,大概是瞎了。
苏绾愤怒地瞪了小白一眼,将水颜扶进她的房间,让她躺在自己的床上。琼舞铁青了脸,最终把那股邪火按捺下去,轻叹一声,吩咐人取药来,为水颜疗伤。
没有人骂小白,进进出出的人甚至看都没有看它一眼,大家都把目光和精力放到被天火烧伤的水颜身上。苏绾更是内疚的亲自照顾水颜,毕竟这个时候,最要紧的是把水颜的伤治好,而打骂惩罚小白对于治疗水颜一点作用都没有。
小白呆痴痴地躲在角落里,难过地用爪子刨了刨头,先前理直气壮此刻变成了心虚内疚,与生俱来的骄傲却偏偏让它不肯承认自己刚才太冲动了些,做了错事。
它偷偷看看苏绾又看看琼舞,希望他们能恶狠狠地骂它几句,或是打它惩罚它,又或者责问它为什么要伤害水颜,它好解释一下。它真的是认为今早的水颜太反常了,一定是j细,所以才会喷那一下的。
而且它也没想到水颜会那么不禁事,明明昨天她都能很快地避开它的天火的说,今早她手脚那么轻那么快,怎会那么容易就中了它的招呢?分明有问题,而且是大问题。
它迷惑地跳到窗台上,伸长了脖子想看清楚水颜的情况,只见水颜静静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哼也不哼,犹如死了一般,任由苏绾将药糊了她一脸。琼舞和其他人紧张地看着水颜,有人更是犹如自己疼一般撮牙,就是没人看它这个罪魁祸首一眼。
它心惊胆战地想去向苏绾和未已认错求饶,甚至于已经跳下了窗台,却被一个小妖有意无意地挤到了角落里,狠狠地踩了一脚,它疼得“呱”地怪叫了一声,苏绾也没回头看它一眼。看着她那漠视的态度,它害怕起来,害怕从此苏绾就不要它,不管它了。
好不容易,屋里的人散去,只剩下琼舞和苏绾二人。小白打起精神,打算上前说明原因,假如真的是它的错,苏绾要怎样处理它,它都毫无怨言。不管承认不承认,它和她都只剩下了彼此相依为命。
它刚往窗前挪了几步,却因苏绾一句话生生止住了脚步。苏绾抱歉地对水颜和琼舞道:“真是对不起,都是我疏于管教,小白的脾气才会如此糟糕,随便就出手伤人。它做了错事,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不叫水颜委屈。”
小白顿时勃然大怒,它还记得当初她曾向北辰君说过,说一个人错了,要定他的罪,总要拿出理由和证据来,才能让人心服口服。她还没问它根由,怎么就给它定了罪?要给他们一个交代?是要它的命还是要它的一双眼睛?难道它在她的心目中,就一直都是这样不值一文?
好,好,她既然这样讨厌它,百般讨好琼舞,不问根由就认为是它的错,它也没必要再跟着她耗下去,不如自去寻明珠和北辰君,最起码他们不会轻易给它定罪。小白越想越激愤,一拍翅膀,自窗口飞出,箭一般的冲上蓝天,片刻就没了影踪。
它搧动翅膀的声音终于惊动了屋里的两人,琼舞见苏绾一脸的怅然,道:“你也该问问它因由,说不定是水颜的错。这里让别人来照顾就行,你去把它追回来吧?”又道:“它不肯听我的话,否则我去追。”
苏绾用筷子蘸了点水轻轻擦了擦了水颜干裂的嘴唇,摇头低声道:“不用了,它的脾气我知道,实在是太过暴躁和糟糕了。当初它就差点没把我烧死,假如不是有金缕衣,我早就被它烧得灰都不剩了。做错了事情不但不认错,还乱找借口,说水颜是j细,实在是过分。若是水颜治不好,我一定要生给它个教训!让它赔水颜一双眼睛。”
正说着,水颜一把抓住了她的手,颤抖着嘴唇道:“不是它的错,是我不自量力,和它开玩笑开过头了。它是神鸟,我是凡鸟,我怎能要它的眼睛?”因为说话牵动了面部肌肤,疼得她冷汗都冒出来,全身颤抖不已。
苏绾羞愧地反握住她的手:“水颜,别说话了,我一定会给你一个公道。你放心,我一定把你的脸治好。”
琼舞叹了口气,也没表示反对,只道:“你刚好,过两日我俩又要去办那件事,实在不宜劳累,去休息吧,我另派人来照顾水颜。”
苏绾摇头道:“不,我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就让我在这里照顾她吧。且不说是小白害她至此,就凭前几日她不眠不休地照顾我,我也该有所回报。”见琼舞还要阻拦,她央求道:“我懂医理,你就让我做吧,否则我会良心不安的。”
“随你吧。”琼舞起身道:“我派几个人来听你调遣安排,有什么事,就吩咐她们去做,不要累着了。后天的事情不能耽搁,我还要去准备一下,就先去了。”
是夜,琼舞几次让人来换苏绾去其他房间安歇,苏绾都拒绝了,只让人在床边摆了一张软榻,放了一副卧具,她就和衣在上面休息。
每每听见水颜的呻吟声,她总比其他侍女警醒,又快又好地完成照顾水颜的任务。
半夜时分,水颜突然难以忍受低大声呻吟起来,满床翻滚,那凄厉的叫声在夜里显得格外惊心。苏绾和四个侍女围在她身边,七手八脚地按住她要往脸上乱抓乱挠的手,大声喊道:“水颜,你怎样了?你说话啊!”
水颜呻吟着,含糊不清地道:“疼,脸疼,眼睛疼。”果见她脸见风涨一般地肿了起来,就连脖子也比先前粗了一圈。这种情况,苏绾还是第一次遇到。
有个侍女大胆地道:“啊呀,这有点像中了蛇红丹的样子,难道是拿错药了?”
另一个侍女道:“是呀,是呀,今日拿来的这药中有一味珠尖草外表味道与这蛇红丹都是一模一样的,初用时没甚区别,但用上六个时辰,就会剧痛无比。该不会是取药的人心急拿错了药?”
又有人道:“怎会弄错,两种药一样是救命的良药,一样是要命的毒药,平如里都是万般小心地保存着,摆放的地点不一样不说,抽屉外也是贴了名字的,就生怕弄错了。大概是其他原因吧?”
第四名侍女尖叫了一声:“你这般说,难道是混进j细来了?”
苏绾飞快地用薄竹刀刮起水颜脸上的药膏凑在灯下细看,有凑到鼻尖嗅了一下,更是伸舌轻轻舔了舔,脸色微变:“果然是药有问题。”指着那几名侍女:“快!你赶紧去拿珠尖草和其他药来,一定要小心,不要再弄错了。你去拿清洁的水和布来,你去找陛下,让他查管理药房的人,你过来帮我的忙,帮我拿着这只碗,我把她脸上的药膏刮下来。大家手脚要快,不要误事。”
几人应了一声,自去办事不提。屋里只剩下苏绾和一名侍女,二人借着珠光,小心翼翼地将水颜脸上的药膏尽数刮下来。待药膏已经刮净,去打水的侍女竟然还不曾回来。
水颜呻吟着,颤抖着,苏绾好生不忍,让那名侍女出去看看,为什么那打水的侍女还不来?
那名侍女应声而去,苏绾握了水颜的手,柔声安慰:“水颜,你再忍着些,很快就好。你要相信我,我一定能把你的脸治好,能还你一对眼睛。”
水颜抓紧她的手,困难地嚅动着嘴唇,含糊不清地说了几句话,苏绾听不清楚,便凑过去:“你说什么?”
她的头刚凑近水颜的脸,水颜抓着她的那只手突然变得比钢铁还要硬,牢牢将她缚住,那张血肉模糊,烧焦的脸咧开了一个恐怖的微笑,对着她的耳洞轻轻吹了一口气。
苏绾“啊呀”一声叫起来:“你干什么?你不是水颜,你是谁?”身子一拧,打算从那双冰冷的手中挣脱,却发现自己的要害早被那人拿捏住,正是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那人呵呵一笑:“你才发现啊?迟了!你这个笨蛋,还不如那只蠢乌鸦聪明!”
苏绾一听这熟悉的声音,惊恐地道:“你是未已?”
未已顶着那张烧焦了的脸灵活地坐起,眨了眨焦黑的眼皮,一双没有光彩的眼睛呆滞地看着她,咧开嘴,露出粉红色的牙床和森白的牙齿:“对,我是未已,聪明无双的未已。你说得对,我不该把找殷梨花和追魂铃的任务交到源子韶那狡猾j诈,没有良心的家伙身上,自己去找才是稳妥、最得当的法子。多谢你啊,这般好心,这般善良,这般同情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妖怪!”
苏绾死死瞪着他:“你把水颜怎样了?还有芷风呢?你把他的肉身仍在哪里?他的魂魄又留在哪里?”
未已嗤笑了一声:“说你善良得过了头,你还不听。自己都到这个地步了,还操心别人的闲事。好,你既然这般鸡婆,我就告诉你。水颜怎样,你看看她这具肉身不就知道了?啧啧,不要这样瞪着我嘛,又不是我烧的,是你家的蠢鸟烧的啊。至于芷风,他枉为龙身,一具破身体,一点事都禁不住,简直令我失望透顶,那种破身体不要也罢,自然是哪里方便哪里扔。”
“你要遭报应的!”苏绾话音未落就被未已一把提起,从窗口飞出,“什么报应,大不了就是魂飞魄散么!”他夹着她边飞边笑:“狡猾的丫头,还妄想拖到你那小白脸赶来救你么?不要急,我会通知他带着殷梨花树和追魂铃来换你的。现在我先找个地方把你藏起来!”说着将一张纸片飘飘荡荡地自空中扔了下去。
苏绾还要骂他,却被他封住了真气,不要说动弹说话,就连眼皮都不能眨一下。她恨得牙痒痒地,却一点办法也没有,眼睁睁地看着琼舞的住处起了一阵马蚤乱,好多人朝她的住处飞来,却没有人看见她就在他们身边飞过。她心知未已肯定又是使了什么厉害少见的法术,所以这许多的人才不能发现她的踪影。
未已带着她一直往西南角飞去,西南角的火山正在喷发,山顶笼罩着好大一片厚重的烟云,空气中散发着浓浓的硫磺味,隔近了炽热的风几乎要把皮肤尽数烤焦,烟灰四处,就连呼吸都成了困难。
而未已对这一切竟然是毫不在意,他抱着苏绾直直朝着火山口飞去。看着那血红的岩浆,喷薄的毒雾,苏绾惊恐地睁大了眼睛,随即哀求地看着他,他这是要带她去送死吗?她和他没有深仇大恨,还算有一丝血缘关系,他为何要如此待她?
她终?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