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守着地母,却被地母的侍女告知,地母吩咐过了,若是他赖在这里不走,她就永远都不醒来。他很清楚,对于地母来说,这种酒不过就是一个借口而已,若是她真的想醒来,不要说一瓶,就是是十瓶也阻拦不住她,可若是她不想醒来,就是这一瓶,也可当的上十瓶百瓶。他只好无可奈何地撤退了。
玄女讲完当年的事,笑眯眯地看着苏绾道:“现在你可明白为什么当年你魂飞魄散,栗叶去寻西乐星君为你披命,他却说看不透你的命盘了吧?你和源子韶两个人,都是无根之人,没有人能看清你们的命盘。”
苏绾道:“其实天父这样逼我,是想让我去讲地母唤醒,然后经由她的手,救下子韶。只要地母救下子韶,就相当于要和他和好了,是不是?可是地母既然放弃了我,又怎会帮我?”
玄女道:“即便如此,你还是要去试试,不试又怎会知道结果?我这便送你去,至于栗叶,先让她到天宫去帮忙吧。”
苏绾以为既然地母处心积虑地要避着天父,一定会住在离天父很远的地方,谁曾想,地母竟然就住在翡翠岛下面的璀璨宫里?
当她的双足再次踏上翡翠岛时,来迎接她的人竟然是琼舞和于十三。苏绾一眼就看出琼舞的修为和从前相比又上了一个层次,不由大为惊讶。
琼舞苦笑道:“岛主说我那个模样太过软弱,将来若是说曾经在翡翠岛住过,会丢他脸的。所以传了我一套吐纳之法。”
什么丢他的脸,是觉得魔王太过软弱,不利于三界平衡,怕出乱子吧?苏绾很有意见,既然琼舞他都可以教,为什么不肯教教她家的源子韶?来来回回地这样折腾他们,就是为了逼她去帮他哄老婆。
这个变态!她若是能说动地母,救下源子韶,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瞧瞧!假若不是他在中间捣鬼,她和源子韶哪里会有那许多的波折?
琼舞并不知道苏绾正在算计这位神秘的翡翠岛主,还满怀敬仰地说:“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啊?真是太厉害了。你去求求他吧,他一定会帮你把源子韶的事顺利解决的。”
沉思中的苏绾含糊地“嗯”了一声。
琼舞见自己费尽力气才遏止住私心,好心好意提出的提议竟然得不到她的一声附和,就连一个柔和的眼神都得不到,不由有些沮丧,生气地别开脸看向地上,一言不发。
苏绾却没注意到他的情绪变化,只和于十三道:“玄女和十二让我替她们问你的好。”
于十三微微一笑:“她们都还好吧?”再得到苏绾的回答后,她拉了苏绾的手:“岛主让我领你下去。他说,时间紧迫,北辰星君的命运就在你的手里。”
琼舞听了这话,突然明白了什么。
苏绾刚走两步,琼舞就在她身后喊她:“苏绾!”
苏绾回头,琼舞立在那里,紫衣如花,黑发如墨,一双重瞳美目世间罕有,他温柔地望着她一笑:“我要离开这里了,你保重。”
他原本想着,如果苏绾真的要去硬闯天宫,他少不得也要跟着她一起去。但刚才听了于十三的话,他才明白,苏绾已经用不上他了。
琼舞的形象和从前那个舞动起来如同盛世牡丹一般艳丽的美貌紫衣少年重合在一起,又和那个美丽的青萝重合在一起,一种异样的感觉从苏绾心头升起,千言万语,她只能说一句:“你保重。”
琼舞看着苏绾的背影慢慢消失在翡翠岛青翠的树丛中,再也看不到的时候,他突然捂住胸口蹲了下去。
“陛下!”水颜跑过来扶住他:“您怎么啦?”
“我没事。”琼舞很快站起来,挺直了背脊,淡淡地道:“回去通知一下,准备回揽天宫吧。”那里才是他的家,他只有在那里才能找回他自己。
水颜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您先前不是说,要等一切就绪,咱们才风风光光地回去吗?这里的灵气充沛,很适合大家修炼,不如好好休整一下,还有苏姑娘她……”
“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你什么时候话这么多了?”琼舞冷冰冰地扫了她一眼,转身就走:“我去向岛主告辞,回来我就要看到你们整队集中在这里。谁要是不想走,就永远都不要回去了。”
水颜害怕地缩了缩脖子,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是。”
且不说琼舞下定决心要离开这里,却说苏绾跟着于十三走进一望无际的密林深处,最终停在了一个碧蓝碧蓝的水池前。水池里碧波荡漾,池边兰芝芬芳,青草如茵,鲜花烂漫,美不胜收。
于十三笑道:“就是这里了,这里就是入口,我不能陪你下去,你自己下去罢?”不等苏绾回答,她手臂一伸,就将苏绾推了下去。
池子并不深,苏绾很快就探到了底。摸着池底的细沙卵石并并繁茂的水草,她有些惊疑,璀璨宫就在下面,只是毋庸置疑的但这是个什么样的结界?竟如如同真的海底一样,要怎样才能打开?
不知为何,她一进了水底,就觉得有股神奇的力量,源源不断的由水中涌向她全身的|岤位,游走四肢百骸,再向她的丹田处游去,渐渐凝结成形,让她全身都充满了力量。
难道是因为她是地母造的,离地母越近,她就越能吸收这些来自于大地的力量?苏绾定了定神,朗声道:“小女苏绾求见地母娘娘。”她的声音在水底几乎没传出去多远,只能看见一串白色气泡咕噜噜地从她的嘴边往上冒。
她连说了五六遍,没人理她。光线偷过池水折射下来,把个池底照的明晃晃的,什么异常都没有。苏绾不死心地围着池底游了一圈,手顺着池子边摸了一遍,现实让她很失望,什么都没有发现。
她叹了口气,心里有些怨怪天父,既然要让她来帮他哄老婆,门都不指给她,她又怎么去做事?想到还在天宫混战,也许立刻就要濒临死亡的源子韶,苏绾坐不住了。
说不定是因为地母睡着了,她身边的婢女也跟着偷懒睡着了,所以才听不见她喊门的声音也不一定呢?而且地母明明可以跑很远,偏偏要采取这个方式,心里其实也是有些后悔,舍不得离开天父吧?
只是因为她和那位上神说了那句:两个小人儿若是不能在一起,那就说明她和天父也是无缘,不能在一起的话,抹不下面子,又怨恨天父,所以才折中采取这个方式的?也许地母早就睡得腰酸背痛,就等着有个合适的人来唤醒她,帮她顺理成章的解决这件事?
苏绾这样一想,便理所当然地当起了暴徒。把凡是她会的,能想到的法术都拿出来,不停的攻击这小小的池子。很快,这池子就被她闹翻了天。要不是风雷之术在水底不能使,她一定还要用雷去砸地母的门。
终于,她脚下的沙地剧烈的晃动了几下,一道强烈的金光从地底射来,刺激得她眯起了眼睛。“啪!”地一下,她的头顶就挨了火辣辣的一掌,打得她晕头转向。
一条清脆的女声彪悍地骂道:“你是谁?是楼上那个派来搞破坏的吧?和你们说了多少遍了,我家娘娘还不曾醒来,你们的耳朵可是太大,遮住耳朵眼啦?”
苏绾心里本来就着急,又因为讨厌天父把她和源子韶的一生当做游戏掌控在手中,莫名其妙挨了这一下,更是火冒三丈。也不管金光耀眼,看得清看不清,当下跳起来对着声源处就一巴掌拍了回去:“你的耳朵才大!你的耳朵才遮住了你的耳朵眼!不然怎会有人敲门都听不见?”
那人大概是没想到她居然敢还手,而且手脚还够快够狠,竟然没有躲过这一掌。“啪”地一声响起,万籁俱静。
苏绾的眼睛此时已经习惯了那道刺目的金光,看清楚了面前捂着脸,一双丹凤眼喷着吃人一般怒火瞪着她的粉衣少女。她才惊觉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事,她竟然打了地母的人,哎呀呀,这下子可好,有道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次进不了门,下次就再也不要想叫开门了。
她等得,源子韶可等不得。
苏绾下意识的就想道歉,一转眼看见少女鄙夷愤怒,不怀好意的目光,心头的怒火又突突地往上窜。这些上神,从来就没有把他们这些小虾米的生命和悲欢放在眼里吧?就算是她想道歉,这个少女也不见得就会放她入内,说不定还会狠狠羞辱她一通,再将她扔出去。
那道门近在咫尺,她不能放弃这个机会!既然如此,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硬闯得了!反正刚才那个少女也没能躲过她那一巴掌,想来也不是什么狠角色。而且,门打开以后,那种神秘力量更是源源不断地涌进她的体内,不用白不用。苏绾不怀好意地扫了那少女一眼,盘算着要怎样才能一下就将这个泼辣的少女打趴下。
“从哪里来的贱妖,竟然敢打我?我定要将你打的魂飞魄散,后悔自己的爹娘为什么要把你生出来!”那少女原本还趾高气扬地指着苏绾骂,突然觉得身上一阵冷,狐疑地一瞧,正好对上苏绾不怀好意的目光,想起她刚才挨的那一巴掌,便胆寒起来,兀自强作镇定:“你要干什么?你竟然敢在地母面前撒野?”
苏绾嘿嘿一笑,施礼道:“对不住,刚才被打昏了头,手快了些。我有事要拜见地母娘娘,劳烦姐姐帮我通传一下。”
那少女见她虽然道歉,却一点诚意都没有,便怒道:“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想进去就能进去的?你想见谁就能见的?”
苏绾道:“我既然来到这里,自然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见不见我是地母说了算,我都说了有要事,你一个守门的婢女却不肯替我通传,是不把主人放在眼里吗?”
苏绾是大大得罪了这少女了。少女一滞,随即眯起眼冷笑:“我家主人睡着未醒,不会客!快滚!”说着悄悄捏起法诀,要置苏绾于死地。
苏绾早有准备,偏要等她先出手。等她出手后,苏绾暗暗将她的力量引回去,又加了自己十成的力量,正好打在那道半掩的大门上,“当啷”一声巨响,那门“吱呀”一声,竟然倒了下来,激起沙尘无数。
苏绾一边借着昏黄的水往门边晃,一遍装腔作势地大叫:“哎呀,打死人了!你就是不肯提我通报,怕我告状,赶我走就是了,为什么要杀人灭口?你这是故意破坏地母娘娘在三界的声望啊!”
那少女从来被人尊敬惯了,哪里见过这种人?当下被苏绾气的发疯,不管不顾地扑过来要和她拼命。苏绾手脚飞快,噼里啪啦地打了那少女几十下,还大喊着:“地母娘娘,救命啊,你家看门的打死人了,枉杀无辜啊!”
本来苏绾还想着,若是顺利进去了,也不好大吼大叫让地母醒来,既然有了这个机会让她吵人,她自然要抓住机会起劲地,拼命地喊。
那少女吃了不少闷亏,气不打一处来,又见苏绾乱吼乱叫,气得更是手忙脚乱。眼睁睁地看着苏绾往里面闯去,她却半点法子都没有,只好扑下去一把抱住苏绾的脚踝,声嘶力竭地哭叫起来:“娘娘,救命!恶徒无赖打上门来了!”
第五十七章 天崩
少女声嘶力竭的凄寒并没有引发其他的状况,整个璀璨宫静悄悄的,璀璨耀眼的华丽下是尘封千年的冷寂。
苏绾终于是闯了进去,她立在那张黄金为台,碧玉为栏,鲛纱为帐,镶嵌了无数明珠宝石的订榻前看着那个侧身而睡,乌发委地,面白如玉,如同梨花一样洁白安静的女子,有些痴了。
这个,就是创造出她的灵魂,给了她生命的人?是的。如同源子韶有些像天父一般,地母和从前的雪霓也带着几分相像。地母的睫毛长而密,像两把娇俏的小扇子,苏绾确信,在这睫毛下掩盖的,必然是一双骄傲倔强的乌亮眸子,风华绝代,举世无双。
苏绾静静地看着她,突然觉得那些喧嚣和不甘,还有烦躁和不安,如同流水一样从心头缓缓溜走,不留一点痕迹。原本含在口里的大喊大叫,还有盘旋在脑海里的无数个胡闹的计划,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
有一种人,即便是什么都不用做,也会让你觉得说话的声音稍微大一点都是一种亵渎,会让你觉得,守在她的身边,静静地看着她也是一种幸福。
地母就是这样的人。她不需要说什么,也不需要做什么,大地之母与生俱来的那种超凡脱俗和威严端丽,看一眼就能让人心折不已。
粉衣少女原本担心苏绾会不顾一切地大吵大闹,搞破坏,此时见了她那种怔忪的神情,便松懈了戒心,带着稍许的得意,炫耀似的低声说:“怎么样?自惭形秽了吧?”
苏绾答非所问:“为保这偌大的璀璨宫里,就只有你一个侍从?”
少女撅起嘴:“难道有我还不够吗?天父和地母,从来都不需要人伺候的。只不过是地母睡熟了,我才来照顾她而已。”
那倒也是,天父那里不是也只有一个于十三吗?而且于十三也不是他的侍从,更像是他的一个伴,闲暇时帮他跑跑腿的伴。像他们这样强大的人,如果不是因为寂寞,哪里又会需要什么侍从?有什么东西事情,不是手指微微一动就可以做到的?苏绾笑了笑:“是我孤陋寡闻了。那你原来是做什么呢?”
少女有些惊讶,还是老老实实地说:“我是地母从昆仑山移回来的一株凌宵花。她要睡着了,才让我出来帮她看门户的。”
苏绾道:“难怪你是不认得我的。地母有没有和你说,她什么时候醒来?”
“难道地母就认识你了么?”少女毫不容情地讽刺,又蹙眉道:“地母临睡前说过,什么时候天崩地裂了,她就什么时候醒来。”
苏绾瞬间苍白了脸,这岂不是说,不到毁灭的那一刻,地母就不会醒来了?不行,她不能容许那一刻发生。苏绾笑道:“看来,是我强人所难了。”
少女道:“本来就是!你应该觉得你运气好,若是地母能被你吵醒了,像你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早就灰飞烟灭了。”
苏绾席地坐下,心不在焉地说:“你说得对。我是鲁莽了。好多年不有回来,很是想念她,就让我在这里陪她坐些时候吧。”
少女翻了个白眼:“你别想耍花样。”
苏绾轻轻地道:“你知道什么才叫天崩地裂吗?”
少女不耐烦地看着她:“你不是说你和娘娘很熟吗?怎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天崩了,自然就是撑天的柱子塌了,地裂,大地承受不住轰然倒塌的天,你说它裂是不裂?”
苏绾身影一晃,晃到了地母的身边。少女警惕地追过去,挡在她面前:“你别耍花样!要是你敢对娘娘不敬,天父不会放过你的。”
苏绾认真地道:“我只是有几句话要说给娘娘听而已。”
少女道:“你说。”
苏绾一字一顿地说:“地母娘娘,不管您当年出于什么原因制造了我,又抛弃了我。但不可否认,我的灵魂是你赐予的,没有你,我就永远都没有机会知道风从脸上吹过是什么滋味,雨落在脸上是什么感觉,花香又是如何的沁人,伤心和喜悦又是何等的让人心颤。托您和天父无聊的福,我和源子韶来到了这个世界,经过若干年的错肩而过,最终走到一起,却不得善终。您是强者,高兴了便可以随意牵扯别人的命运和一生,不高兴了就可以一梦万年,诸事不理,也没人敢说你一句不是;但我不是,我只有一颗平凡女子的心,我想要的,不是长生富贵,而是与心爱之人长想厮守。我今日来,原本是想要求您助我一臂之力,帮我救出那个可怜却勇敢的男人。但是到了才知道,以我的能力,是无法将您唤醒的,既然您好非要等到天崩地裂才肯醒来,那么好,我便去是沧溟之源一游。我想,以我全部的力量,把那里的几条漂亮的飘带上下翻个个儿还是能做到的。一切定如娘娘所愿。”
地母仍然安静地睡着,没有任何反应,就连睫毛也没有颤动一下。偻衣少女却被吓晕了,颤抖着手指,惊疑不定指着苏绾:“你说什么?你要将沧溟之源翻个底朝天?你好大的胆子!你知不知道那会出现会样的后果?”
苏绾微微的笑:“怎么不知道?我去过那里,自然是知道的。但是我的眼光就那么小,只容得下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