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空;在离开陆地二百多千米之后,空气才略微清洁了一些,我看到下面的海水在日光照耀下呈现出暗蓝色,并且有一道道闪光的波纹,一看就知道它正受引潮力的驱使在流动。在遥远的天际上,有许多来往于两大洲的飞行器在飞行,有飞碟,也有飞艇;有的飞艇比我乘坐的还要大许多倍,有的则很小,连我乘坐的这只的十分之一都不到。在我所乘坐的飞艇上方,也有一些飞行器,样子有的类似我们地球上的飞机,有的就是飞碟,但体积似乎都不大,嘎尔丁警长说,这是王国空军的飞行器正在巡航。总之,天空中一派交通繁忙的景象。
坐在飞艇里感觉不错,虽然速度不大,每小时约二百五十千米,但很稳当很舒服,而且空间宽敞,毫无憋闷的感觉。可以肯定地说,这种飞艇比我乘坐过任何其它飞行器都更叫人愉快。我曾在书本上读到过,我的地球前辈在地球纪元二十世纪初,也曾造过一些巨大的飞艇,气室里面装的是危险的氢气。后来,在经过了一段时间的飞行后,终于有一天酿成惨祸,气囊的氢气燃烧起火,飞艇从空中坠落,死伤甚众。从那以后,地球人就几乎完全放弃了这种飞行器。而阿尔法星球上的这种飞艇却是绝对安全的。
我们飞行了三十个小时,才进入嘎玛领空。夜里,我们就睡在座椅后面的双层单人卧铺上,虽然不如家里那么舒适,但也还能睡的着。白天,我与嘎尔丁和瓦波拉聊天,观望窗外的景象,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因为我在白天总是戴着面具,所以并未招来乘客围观。实际上,戴面具的乘客不止我一个,看来想隐藏真面目的大有人在。第二天中午,我看见海面上出现好几片暗灰色的物质,每一片面积有二、三十平方千米,我问那是什么,嘎尔丁警长说那是嘎玛国家抛出的垃圾;看见那东西就说明陆地不远了。
飞艇降落时,我看不到地面,因为嘎玛大陆那天空气中的尘土浓度太大,能见度很低。但这并不影响飞艇的降落,飞艇上和机场上都有盲降设备,不会发生任何危险;只是快到地面时,飞艇受到气流的影响抖动得很厉害,一时弄得我有些头晕,但着陆后也就好了。
刚刚下了飞艇,我们就惊讶地遇到一个披头散发的艺人给来客表演杂耍。他将六个彩色骷髅头逐一抛向空中,待它们擦着鼻尖快要落到地面时,又用脚尖高高挑起;同时向众人做出与骷髅接吻的动作。那些可怕的骷髅头在空中翻滚跳跃,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从停靠飞艇的沙滩到机场大厅,有一条一百多米长、二十来米宽的石板路。路的两侧,堆放着各种各样的破烂陶器、青铜器和铁器,还有好几百具龇牙咧嘴的干尸站立其间。它们当中有男有女,有大有小,个个都披着灰色的斗篷,留着稀疏的长发,向上举起枯瘦如柴的黑色手臂,做出夹道欢迎的样子。后来我得知,这些吓人的干尸都是从上千年的古墓中拖出的木乃伊。嘎玛人为了促进旅游业的发展,竟把他们的老祖宗都请了出来;这种做法让我惊诧不已。
机场是一座巨大的、鸵鸟蛋般的白色圆拱形建筑物,在灰蒙蒙的沙漠中很显眼。大门口两侧,耸立着二十多米高、四五米宽的标语牌,上面用阿尔法星球的三种主要语言写着这样两句令人莫名其妙的条幅:
“欢迎来到嘎玛旅游,瞻仰你们世世不忘的尊贵的神秘祖先的芳容!”
“把你们所有的钱财掏出来投在这块先人神灵庇护的土地之上以求永世平安吧!”
办理入关手续时遇到了麻烦。因为这时我不得不摘下面具,露出真面目;工作人员立刻认出我就是那个来自地球的阿卡利利,于是引起一阵骚动。他们纷纷把自己的工作扔在一旁,大声喊叫着跑来,拥上前来摸我,还要与我合影留念,嘎尔丁和瓦波拉拦也拦不住。当时的混乱场面比起我们地球上影星歌星突然出现在年轻人当中时引起的反应有过之而无不及。喧哗声惊动了海关关长。那海关关长的长相酷似阿里巴,大鼻子,大耳朵,同这个国家驻阿尔法大使也很相似,但身材较高,也较瘦些。黄色的长发和胡子梳理得很整齐,因为用了发胶,所以有棱有角,给人一种威严的感觉。他穿着一件很合身的黑色保暖服,衣服上到处装饰着闪闪发光的金属纽扣,胸前佩带着象征他官衔的徽章。表面上看,绝对是个公事公办不讲私情的人。
他带了一帮子嘎玛警察,手持棍棒,把人群驱散;接着,不由分说,把我和我的随员推进他的办公室。
“外星人阿卡利利先生,”他在一张大桌子后面坐定,才开口用标准的阿尔法语说道,“今日得以亲眼见到你的尊容,我很感荣幸,你的名字对于我,早已如雷贯耳了。我们国家也十分欢迎你来观光。不过,啧啧,很遗憾啊,您刚刚踏上我们的国土就制造了混乱。”
“混乱?这也算是混乱么?”我反驳道。
“是啊,关长先生,这不过是小小的骚动而已,是人们见到天神的自然反应。”嘎尔丁和瓦波拉异口同声附和道。
“说吧,这事该怎么了断?”那关长好像压根儿没听见我们说了些什么。“按规定,我得拘留你们三天;我这儿有个小小的禁闭室,刚好可以招待你们三位先生。当然要是你们不想受到这种处罚,也还有其它办法。”
那厮把一条腿搭在桌子上,眼睛向上翻,一只手向外伸出,掌心朝上,完全是一副我们地球上流氓无赖勒索钱财的架势。我想起巴姆蒂萝说的话,猜想他可能是个贪婪的嘎玛政府公务员,就打算探探他的口气。可是还没等我开口,他就迫不及待地解释说:“您,一个外星人,一定还不知道我们这里办事的规矩,我直截了当地告诉你吧,我们这里除了钱之外,其它的东西是一概不认的。钱可以摆平所有的事。”
我立即让瓦波拉拿出一叠一万索斯比的钞票,放在他的办公桌上。
“这是给你的酬劳。”瓦波拉说,“我们来贵国观光,实在给你们添麻烦啦。望多多关照。”
“啊哈,这不就结了!只要是钱能办的事,其它都不算事。”关长喜笑颜开地喊了一句;以极快的出手速度抓过钱,以非常熟练的动作数了一遍,然后,把腿从桌面挪下,在椅子上坐端正了。
“从我得知您要来我们国家观光那天开始,”那厮道,“我每天都要跟我的同事们说上一遍:那位阿卡利利不会是个小气鬼,也一定会善解人意的。果不其然,我没说错。既然如此,我们从今以后就是朋友啦,而且是很好的朋友呢。刚才只不过是一场误会,现在,瞧,钱把它解决了。哈哈,好啦,我祝您旅行愉快!来人哪,把阿卡利利先生和这两位朋友恭恭敬敬地送过关去吧。”
在机场门口,我遇到前来迎接的阿里巴先生、一大群嘎玛政府官员和为数不少的企业家,还有一大群新闻记者。阿里巴比我在特利芒地信息屏幕上看到的还要老还要丑;他首先上前同我拥抱,亲热地拍我的后背,口中不停地说着“我的老朋友的朋友,令我无限尊崇的亲爱的外星人阿卡利利!”并向其他人作介绍。官员和企业家们排着队同我拥抱握手,他们的长相和服饰跟那位大使一个样,让我分辨不出谁是谁。其中一位块头很大,举止潇洒,似乎是这个地区的行政长官。他,也只有他,说了一句:“祝阿卡利利在我们美丽的国家旅行愉快!”
然后,他们和我一起合影留念。那些记者,忙不迭地为我拍照。有几位记者想采访我,但被嘎尔丁挡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