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的笑容,只觉得胸口一阵酸楚。她走到他身边,在他膝上坐下来,吻了吻他。
“若寥,今天晚上想不想要我?”
沈若寥仍只是浅浅一笑。“香儿,我说过——”
“老爷告诉我,你伤已经好了,就是气力还没有恢复,内功虚弱,你又自暴自弃,不肯练功。”
沈若寥禁不住脸红起来。“你既然知道,怎么还问?你就不怕我满足不了你?”
夜来香妩媚地笑了,沈若寥微微一愣,从来没有见过她眼中有如此的情调,难以抗拒,让他心旌摇荡。
她说道:“我不怕。你知道为什么?因为今夜,是我来伺候你,不是你来伺候我。我也不想你伤了身子,你只需要乖乖躺着享受就是。”
沈若寥诧异地望了她片刻,感动又有些无奈地笑了。
“香儿……唉——”他叹了口气,笑道:“这儿是庆寿寺,佛门四大皆空之地。隔壁还睡着个小和尚,让他听见,岂不是白费他几年修行?我想要你,你能看出来我有多想。可是我们不能在这个地方做这事。”
夜来香有些失望:“可是,你只能住在这儿,难道我们就一直不能做吗?”
沈若寥笑道:“忍吧;我跟秋儿夜夜同床共枕,我不是也忍下来。对我来说不难。对你来说,你好歹还有珠少爷不是。”
夜来香突然眼睛一亮。
“我有办法了。你到我那儿去。”
“你那儿?”
“我在姚家药铺里有一间屋,珠少爷不需要我的时候,我就睡在药铺里。明天晚上,你来药铺找我,没有任何人会被打扰到。”
“……”沈若寥一时张口结舌,不知该说什么。
夜来香见他犹豫,又道:“你不用担心,我会事先告诉珠少爷,他反正不睡在药铺里,他不会在意。”
沈若寥道:“香儿,你知道他其实心里并不高兴,你知道他想要娶你。”
夜来香道:“他想不想娶我并不重要,姚家大少爷最终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娶我的。这件事,从一开始就不会有结局。他也清楚,其实我跟他只是在互相利用,彼此交易而已。他早都已经习惯了。他不会高兴,不过我既然横竖不会跟他在一起,他无论怎么样都不会高兴,有没有你都一样。”
她等了片刻,不见回答,小声催促道:“你说话啊,说你一定会去,说让我等着你。”
沈若寥望着她,好不苦楚。“香儿,这个诱惑太大了,说不很困难;可是,我是软禁在此,并不是度假,岂能如此逍遥,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夜来香笑了。“沈若寥永远是沈若寥,天生的贱命。我回头会跟道衍大师打招呼,到时候你只需要道个别就行了。”
第二天早上,沈若寥睁眼,夜来香已经不在身边,一如既往。
一整天,他心情抑郁到极点。姚表离开后,他走出房门,在竹林里转了转。青翠的竹林,阳光点点下来。仿佛依稀之间,又有琴声悠悠地起来,他顺着琴声望去,南宫秋正坐在林间抚琴,长发垂腰,一袭浅色长裙,随风轻轻飘散,仿佛一朵巨大的水草。
秋儿,你现在,又怎么样了?但愿已经离开京师了吧。洪江对你好吗?你们现在在哪儿?回武陵了吗?
我当初不应该带你出来,不应该。我不应该娶你吧?我不知道。
曾经想起晴儿,满心都是痛心疾首的悔恨。为此我能做的,不能做的,都做了,生怕再伤害你。到头来,这伤害还是无可避免。我或许一开始,真的不该带你出来。
我只能庆幸你身边还有洪江。他应该对你比我好吧?他能不能让你忘掉我?
南宫秋只是弹琴,并不答话,甚至不抬起头来望他一眼。
天黑了。道衍推开房门,见沈若寥静静地坐在房中。
“少侠怎么还在此?马车已经等了很久了。”
沈若寥道:“大师,我只是个罪臣。”
道衍微微一笑:“世俗人的看法,她也只是个下贱的婢女,无关紧要。”
沈若寥低下头去。“我更怕——这两天来,我的决心已经有所动摇。两年多来,从来没有动摇过的决心和意志力。我这一去,很可能就此崩溃。我……不敢想象……”
道衍慢慢说道:“若真能如此,倒是好事。老衲和姚大人苦口婆心劝不了你,香儿反手之间,就已经做到。”
沈若寥抬头望着道衍;高僧看到那眼中布满了挣扎的痕迹。
“我从来没有……如此没出息过……”
道衍笑了,缓缓吟道:“以道观之,物无贵贱。无以人灭天。”
以道观之,物无贵贱。
无以人灭天。
《秋水还心功》。
六年了。也许,六年以来,他从来也不曾真正领悟过,《秋水还心功》的真谛。
道衍善解人意地说道:“马车等在外面,少侠自作主张便是。老衲先告退了。”
“大师,”沈若寥轻轻叫道,“我不用马车,自己可以走过去。”
道衍犹豫了一下。“……将军确定?”
沈若寥道:“很多事情我一直在躲避,不是个办法。既然我决定承受一切负担和后果,就该有勇气去面对所有可能。我不能再躲了,我自己走过去。”
道衍想了想,双手合十道:“将军自便。老衲告辞。”
沈若寥等道衍离开,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衫头巾。
没有秋风。
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他需要秋风。即将面对的是什么,如果秋风还在,他便有所依靠,知道自己可以支持下去。然而,他连秋风都已经丢了。
他咬了咬牙,走出了房门,穿出佛院,离开了庆寿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