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周的个人资料,他才发现近在咫尺的视角给他带来多少一叶障目的蒙蔽。
俞扬发现,天分和专注赋予了这个人太过清晰的人生轨迹,他甚至没有经历过任何劳心的寻觅、艰难的抉择,就轻而易举地投入到了他热爱的事业中去。俞扬想起常周经常玩笑般挂在嘴边的那句“我的对手是上帝”,他感到自己是个傻子,无限放大了一棵树上生动可爱的叶片,却忘记了它始终不倚不斜、挺拔向上的枝干。
俞扬认真想了几日,越想越觉得希望渺茫,越想越颓然。董升升以为他终于肯为出师不利的项目灰心丧气了,心安之余忍不住劝道:“老板,甜食多少还是要吃一点的,糖分不足会影响多巴胺分泌的。”俞扬把他轰出去,安静地看着时钟,说不清是在等什么。大约一刻钟后,两位医生敲门进来,俞扬恍然醒悟,今天是拆线的日子。
用凝胶和胶布封住愈合的伤口后,又听了足足半小时的叮嘱,终于送走了医生,俞扬摸下床,穿着睡衣在房内上上下下巡视一圈,失血和卧床导致的头重脚轻使他只能缓慢地挪动。新请来的年轻佣人正在二楼的客房里清扫,扭头霎时见到他站在门外,见鬼似的惊叫一声,紧张问:“您需要什么?”俞扬回过神,摇摇头,语气是惯常的和缓,“只是出来走走,你继续忙吧。”扶着楼梯扶手下了楼,厨房里准备晚餐的厨师在和袁姐闲聊,蒸锅滋滋的响声从客厅里就能听见,俞扬穿过走廊,没有被注意到。他推开大门,摊开手掌遮了遮斜照过来了夕阳,似是感到没有想象的刺眼,不在意地放下手,缓慢矮下身去,席地坐在门前的台阶下,从睡衣袋子里掏出打火机和香烟,默不作声地抽起烟来。夕阳沉闷地照在他微微蜷曲的茂密头发上,将那深棕色染成墙角的凌霄花一般的橘红。他无边无际地想,自己好像习惯了以恣纵和轻肆的态度去对待一切,这是他在平凡的世界中聊以自娱的工具。可是现在他的身边出现了一样让他小心翼翼和不忍的存在。
“呖——呖——”背后忽地传来声响,俞先生乍然回头,视线正与那只神气的鸭子滑稽地齐平。俞先生喉头哽住,迅速扶着腰起身,退到墙角,折下一根深绿的藤条,试图驱赶它。但那距离实在太远,褪了大半黄毛的鸭子展开新生的洁白羽翼,惬意地扇了扇,继续侧着半边屁股,与俞先生对视。一人一鸭正僵持着,常先生从院子外走进来,怀疑地唤了声:“俞扬?”看清了状况,忍笑道:“站着别动,我来赶。”
俞扬蹿到他身后,瑟瑟道:“快点!小心别碰到它。”
“没事,雷妮走之前带他去宠物店做了驱虫。”常周将鸭子驱赶到瓜架下,转过身,险些撞上凑上来观察的俞先生。
俞扬不能放松戒备,眼神还锁着那只鸭子,皱眉道:“这是食物,不是宠物。”
他警惕的表情让常周胸腔里像挤着棉絮似的又软又空,心跳无所依凭,信口道:“王羲之可以拿鹅当宠物,鸭子为什么不可以?”
“所以我不理解王羲之,世界上能给人启迪的事物如此之多,他居然偏偏选中了鸟类。”
“而你偏偏选中了烟草?”
俞扬愕然,投降道:“千万别告诉董升升,他会担心垂虹资本破产的。”他掐灭左手的烟,丢了右手的藤条,才发现常先生戴着口罩,问道:“这是做什么?又过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