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斯时,男人面不改容地又有了个女人。正是红啼绿怨,旧爱新欢。因两女同是他的人,不免好看好待。一天,甲看乙,叹道:“真是生的美。”当下给她画像,男人站在一边看。勾了脸庞眉目,正待画嘴角,忽的停笔。乙去后,甲道:“我画着画着,只觉得她的眉眼神情,她的嘴越来越像你,心里好不惊动,一阵难受,就再也画不下去了,你还只管问我为何不画下去!”言下不胜委屈,她看着他,只觉眼前这个人一刻亦是可惜的。
——以上情节,由胡兰成在“民国女子”中披露。张爱玲是什么人?何以被迫如此大气壮阔?提供机会予胡某这等坏分子角色做传,俾他粉向自己脸上擦?虽然张末了去一信:“我已经不喜欢你了。你是早已不喜欢我了的。我是经过一年半长的时间考虑,惟彼时以小劫故,不欲增加你的困难。你亦不要来寻我,即使写信来,我亦是不看了”——回复一点本色。
但,也够委屈吧。
古老照片堆中,有她青春妍丽的岁月,也有“在人屋檐下”的叹喟。即使不着一字……
“1950年或51年,大陆变色后不久,不记得是领什么证件,拍了张派司照。这时候有配给布,我做了一件喇叭袖唐装衫挎。街边人行道上,穿草黄制服的大汉佝偻着伏在桌子上写字,西北口音,似是老八路提干。轮到我,他一抬头见是个老乡妇女,便道:'认识字吗?'我笑着咕哝了一声'认识',心里惊喜交集,不像个知识分子!”
红遍上海的作家,半生作文字工作,在工农兵跟前,不很乐意被看出来是知识分子。趋时,惧祸,无奈……
记得照片中的人吗?
每以鹤姿仰视,冷静,自信,独立,而且毒辣。我们永远见不着她顶上朱红。
在这世界上,能叫一个扬眉女子低头,挫其锐气的,只有两样:
一:爱情
二:政治
后记:张爱玲于1995年中秋前一天,被发现安详地躺在几乎完全没有家具的美国落杉叽寓所,享年75。寂寞老人常以急冻食物加热充饥。她并无向任何人告别。遗作“小团圆”未写毕,一生最灿烂的作品,在25岁之前几已完成。直至今天,不见后来者。
她擅写月亮,却不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