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说着潸然泪下,啜泣道:“如果当年他不执迷这些名望地位,我们两个现在该有多快活。可惜……可惜一切都太晚了。”悠悠道:“不晚,前辈可以和我一起去找我爹爹,或许还能破镜重圆也不一定。爹爹见了你,一定很是欢喜。”妙夫人却苦涩道:“没用的,当年他不但害得我两个师兄:一个无端枉死,一个一生悲苦。后来又娶了别的女人,我如何还可以和他在一起?”她看着镜子,摸过自己的一缕白发,又道:“每当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一天天老去,在我最美好的时光里,我最爱的人却不在我身边。他就为了这些权利,耽误了我一生,耽误了我一生。”她说到最后悲从中来,扑倒在地,放声大哭。悠悠见她这样,知道她一定是伤心到了极处,抚慰道:“前辈,以后我便陪在你身边,日夜服侍,也算代我爹爹赎罪,好么?”
妙夫人心头一凛,怔怔问道:“你……你不恨我?我自己不幸就要你变得和我一样,和爱人永世相离。”悠悠摇了摇头,道:“不恨,因为爹爹贪恋权势致使前辈半生寂寞,实是亏欠良多。自古道:‘父债子偿’,原也是天经地义。小女甘愿留下来,陪前辈幽居山林,度过余生。”妙夫人听她说的挚诚,并无半点虚情假意,倒在悠悠怀中痛哭了一回。
过得几日,妙夫人向悠悠问道:“你可想念你的爱郎?”悠悠不觉带腮连耳的通红,轻轻的道:“嗯。”妙夫人叹了口长气,连声道:“罢了,罢了!你走吧,去找那姓韩的小子。别落得和我一样半生寂寞。”悠悠一听此言,当真是喜从天降,感激不已。这才辞了妙夫人,来寻韩惜落。
韩惜落听了悠悠这些日子来所发生的事,不知是喜是悲,唏嘘不已,叹道:“想不到妙夫人一生如此凄凉,但她迁怒于你太不应该。”悠悠道:“唉,其实她是个好心的人。只可惜被我爹爹耽误了,心中恚怒难泄。临走时,她还给我了一瓶凝心丸,说我的心疾虽是不可根治,但服用此药物镇其心脉,不使病症发作还是可行的。”韩惜落道:“不管怎么说,她始终对我们两个有恩,他日若有机缘,须当好好的报答她才是。”说着牢牢握住悠悠的手,又笑道:“比起她和你爹爹,我们可幸运的太多了。以后你可不能怄气,要好好的和我在一起。”悠悠见他脸上一副贼忒嬉嬉的样子,娇嗔道:“美不死你。”
二人在路上边说边走,谈谈笑笑,不觉时光。数日之后已回到鬼哭林中。韩惜落回到此处,心境较之第一回可大不相同。第一次来时他身负重伤,只在车内昏昏沉沉的,对外事一无所知。这第二次来,他手足完好,行动自如,目中所见都是瑶草琪花,鼻端所闻皆是馥郁芬芳,耳中又听得黄莺巧啭,加之悠悠在侧,更觉胸中大畅,说不尽的欢喜。
走过几条花街柳陌,二人见过了熊百川、柴羽、曾书秋、阮青白、谢运、周为仙。诸人皆来向韩惜落道贺,韩惜落回礼已罢,想要叩谢妙夫人的救命之恩。周为仙道:“妙夫人不会再见你们两个了。”韩惜落与悠悠大感奇怪,问道:“这却是为何?”周为仙道:“傻小子,你想你们一对天作之合。她却是孤零零的一个,见了你们不免勾起伤心事,那又何必再见?”悠悠听到“天作之合”四字,脸如火烧,心中却甚是欢喜。韩惜落想到妙夫人孤单半生,胸口酸楚,只好说道:“既然前辈不愿见我们,那也不能勉强。日后若有机缘,再行叩谢便了。”
阮青白正自饮酒,朦胧着醉眼,醺醺然道:“韩兄弟大病初愈,值得庆贺。我这便去拿几坛陈年美酒,大伙儿一块儿痛饮一番才是。”周为仙拍手道:“阮兄说的甚是,我这便去做几道菜,设宴庆贺。”当日,大张筵席,觥筹交错,叙说些旧话新言。
宴席间,曾书秋道:“韩兄,我听闻你师兄在外出了重赏要拿你人头。”韩惜落握紧了酒杯,大怒道:“恩师之死定与他有所关联,我正要去寻他。”曾书秋喝了一杯酒,劝道:“以鄙愚意,韩兄就在此间和悠悠姑娘成亲,报仇之事也不必再提。从此幽居林间,远离世俗纷扰,也好与我们几个做伴,岂不是好?”悠悠听到要与韩惜落成亲,又羞又喜,心中虽是情愿,这话却是不便自己说出口。她偷偷瞧了韩惜落一眼,随即又转过头去,只等他开言。
韩惜落心中也颇为所动,刚想开口求婚,但转念又想起萧沐怀死的不明不白,自己又平白无故遭到陷害,这口鸟气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向曾书秋说道:“曾兄之言,正合在下之意,本该依言行事,不敢违拗。只是在下恩师大仇未报,悠悠家中又尚未允可将悠悠许配于我。待韩某大仇得报,以慰恩师在天之灵,再禀明悠悠爹爹,明媒正娶悠悠岂不更好?”他这一席话入情入理,悠悠听了虽觉大失所望,却也不能诘责他半分。
曾书秋却道:“唉,韩兄何必执着仇恨,对眼前幸福视而不见呢?”韩惜落昂然道:“非是韩某不想安于此间,实是师仇未报,却苟且偷安。将来到了九泉之下也无颜去见恩师,又有何面目立足于天地之间?”熊百川拍案而起,道:“所言甚是,大丈夫当以血还血,以牙还牙,他那狗屁师兄,怕他个鸟?这贼王八如此害人,岂能与他善罢甘休?”阮青白白了他一样,似乎是责怪他火上浇油,熊百川却不理会。
柴羽放下酒杯,问道:“仇是要报,只不知韩兄有何良策?”韩惜落道:“非是在下夸口,以我今时今日的武功要取齐敬宁的人头,实是犹如探囊取物,手到拈来。”柴羽听他自信满满,但还是放心不下,道:“韩兄的武功在下自不相疑,只是对方人多势众,常言道:‘双拳难敌四手’。如若不弃,在下愿同前往,不知韩兄意下如何?”韩惜落听他有意相助,自是不胜之喜,抱拳道:“柴兄多次仗义相助,不知何以为报。”熊百川急忙插口道:“韩小弟,你这样未免太见外了。打架这种事,怎么能不算上我?老熊我也陪你走一遭。”韩惜落称谢不已。
曾书秋却合上摺扇,摇了摇头,轻轻叹了一句:“冤冤相报何时了?”这句话几不可闻,就好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一般,谁也没有听见。又道:“在下也愿意同去,略尽绵薄之力,不知韩兄意下如何?”韩惜落听他们都肯出手相助,心中大喜,如何不允?抱拳道:“有三位相助,那当真是再好不过。”执起酒杯,道:“韩某敬三位一杯。”说完,一饮而尽,三人也都同饮一杯。当夜,众人尽情畅饮,直至初更时分,都自回房安歇了。
次日,周为仙又排下筵席为众人践行。一行人出了鬼哭林,在路上饥餐渴饮,夜住晓行,一路北上,径往九华山而来。
因齐敬宁悬以重赏要拿韩惜落人头,韩惜落又身负剑匣,不免惹眼。所以一路之上,他都用白布蒙了脸。打尖住店时有人问起,只推说是偶然风寒,佯装咳嗽几声,行事尽量低调。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