骰子已经掷出。
——尤利乌斯·凯撒
“那么,波利斯·戈都诺夫派你来做什么?”瓦莲莉娅冷冷地打量着眼前的特使,碧绿的眼眸中写满了不信任的敌意。“我想不会是什么好事吧。”
“瓦莲莉娅·安德列娜,您们父女俩还真是一个性子啊。要不是因为这样,当年老梅尔库诺夫公爵也不会得罪雷帝被迫出逃。”特使摇着头慢悠悠地回答道:“作为安德烈·米哈伊洛维奇的老朋友瓦西里·鲁波廖夫公爵,我个人并不希望他的女儿再重蹈覆辙。”
“父亲临终前曾对我说过,他在俄国已经没有‘老朋友’了。”瓦莲莉娅尖锐地反驳道。
“别这么说,女孩。”特使轻叹了一口气,“1570年特辖军对下诺夫哥罗德的血腥屠杀是一个悲剧,当时我们谁都不愿意看到那样的结果。你没有经历过那个时代,也就不会明白雷帝强力推行特辖制的可怕决心。当时领地被划入特辖区的大贵族们人人自危,又有谁胆敢站出来支持你父亲呢?”
“不管你怎么说,再翻这些陈年旧事都已经没有意义了。”瓦莲莉娅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直说吧,波利斯·戈都诺夫国舅到底是什么意思?”
特使捋了捋下巴上一直耷到胸前的棕黄色络腮大胡子,“难道您自己还不清楚吗?”
“就因为中俄密约?”瓦莲莉娅哼了一声,“别忘了出征之前伊凡四世曾经亲口许以我同中国签订盟约的权力!”
“可是他已经死了,现在莫斯科的主人是费多尔沙皇……当然,还有波利斯·戈都诺夫国舅。”鲁波廖夫公爵毫不迟疑地回答道,“关键在于,现在的国策是向远东发动战争,无论什么样的盟约都已经不合时宜了。”
“远东?你们简直是疯了!伊凡雷帝留下的计划是在中国的帮助下从瑞典、波兰-立陶宛大公国手中夺取波罗的海东岸的控制权,打开通往西方海洋的贸易通路……”
“忘掉雷帝和他不切实际的计划吧,忘掉那不切实际的西征吧!雷帝对西方诸国发动的二十五年战争没有带给我们任何利益,除了不断增加的伤亡数字和军费开支。当停战协定最终签订的时候,莫斯科几乎已经处在了崩溃的边缘。”特使不知不觉间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然而,哥萨克军队在东方的无往不利为我们指引了一个新的方向,征服那些黄皮肤的鞑靼人远比跟瑞典、波兰联军对垒容易多了,这才是帝国真正应该集中精力去做的事!”
“可中国完全不同于那些鞑靼人——”
鲁波廖夫公爵看着瓦莲莉娅激动的样子不由微微一笑,“还是把这些问题留给上位者来考虑吧。我今天是代表波利斯·戈都诺夫前来通报一声,朝野上下特别是贵族杜马的那些老爷们对你的评价可不太好啊。想想看,你在中国生活了十多年,不仅在地方任有军职,还和敌方高层关系暧mei,甚至有人举报你东征期间曾以私人身份前往中国首都。嗯,尤其像现在作为战争时期,任用这样一位背景复杂的将领是会引起很多非议的。”
瓦莲莉娅沉默了片刻,碧眸中游动着几丝黯淡,“我现在已不是俄罗斯的将领,也不想再和中华帝国有任何的联系。如今的我,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小领主罢了。”
“一个普通的小领主?”鲁波廖夫公爵哑然失笑,“你认为甘于这样的生活就可以安身立命了?别傻了,女孩,一个领地在特辖区的公爵!光是这一点便足以引起贵族杜马嫉妒的怒火了。更何况,看看你自己,不但不戴面纱还整天身着军旅戎装在外抛头露面,这哪里是一个贵族小姐应该做的事情?我就告诉您吧,每天都有控诉的信件送到波利斯·戈都诺夫那里,要求下达命令对你进行惩罚。”
“惩罚?”梅尔库洛娃公爵放声大笑起来:“哈,你们准备了什么样的惩罚?派特辖军来处决我吗?然后再一次血洗下诺夫哥罗德?”
“不,”鲁波廖夫轻描淡写地说:“你对俄罗斯而言太有价值了。”
“价值?”瓦莲莉娅一时愕然。
“对欧洲任何一个国家而言,中国始终是一个令人神往的传奇。一百多年来,曾有无数冒险家驾一然吐了一个烟圈,压低声音道:“咱们就在这里私下说说,你明白,我也不糊涂,费多尔朝廷的王公贵族们除了酒囊饭袋还能剩下几个?像尤里·苏伊斯基这样的家伙来当指挥官,远东军要不打败仗才真是怪了。现在大敌当前,可我们俄罗斯真的是无人可用啊!当然了,你提拔的那个哥萨克军官还不错,可惜也只能胜任冲锋陷阵这样的工作。真要想和中国人打下去,还是得靠你才行啊!”
“公爵您太过奖了,”瓦莲莉娅优雅地欠一欠身回答道:“反倒是您参加过二十五年立窝尼亚战争中的诸多战役,曾为俄罗斯立下过显赫战功,怎么现在这么快就服老了?”
“一代新人胜旧人,我可不能不服老啊。”鲁波廖夫自嘲地付之一笑,“再说,打打波兰人是一回事,对抗世界上最强的军事帝国可又是另一回事啊,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好了,我今天专程来就是这件事。”说到这里,公爵掐灭烟头站起身来,“现在话说完了,我也该走了。瓦莲莉娅·安德列娜,请您一定要记住:一个人能力越大,他对国家和民族的责任也就越大,这是任何人都永远摆脱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