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报效,奴才等恭聆旨意,才深体主子曲衷劳苦,羞愧赧颜无地,情不能堪,经此群臣莫不畏威怀德,更深以为戒,而今朱都讷父子以身试法,并非是主子不教而诛。”
徐元梦这一番曲意委婉,康熙固然心慰,却是仍是不屑,“总有些奸恶之人,欺朕待臣下宽仁优纵,便屡屡不知死活地兴风作浪,须知朕也不吝诛戮!朱天保是什么东西,胤礽‘仁孝圣贤’,他又从何得知?他既想求名求利,朕便成全他。”“主子……”皇帝一番话动了意气,徐元梦听着也是心惊,他一时想不出再如何去劝慰,偏生皇帝又递了道难题过来,康熙深长地叹了叹,“朕最忌此生不能全福,若不预颁遗诏,朕只恐后世未必能悉朕一番孤苦,也是无奈之举,尔等尚有归致之期,朕岂敢有一日懈怠,看似帝王之尊,却是终考命最难。你也做过这些阿哥的师傅,你倒说说他们的能耐?”
打这话开头,徐元梦便已是离座跪了,当下踌躇了片刻,方道,“家事国事,奴才何敢干预一字。主子既问起奴才,奴才便当以诚侍君。主子这些年历练诸位阿哥,一是遵从我满洲旧俗,文成武事,皆是朝廷栋梁,二是以汉家王朝为诫,不使宗室子弟为养尊处优无用之人。主子调教有方,众位阿哥各有所长,但……说句万死的话,要论争竞……”徐元梦生咽了‘储位’两个字没敢说,转口道,“争竞来日的权势,恐怕诸位阿哥纵有其长,也未能为之深远。”
“嗯?为什么?”康熙轻描淡写地一问,直累得徐元梦不安更甚,他暗里一抹脑门上挂下来的汗水,吞声咽沫了好半天,才辞不达意地避直就曲道,“阿哥们纵然自己能赚得些个威势,可比之国家肱骨干城之人的忠信而言,又如何及得上主子亲授。想来二阿哥什么都有,唯独少了主子圣心;别个阿哥,什么都无,可他若是奴才们日后的主子,那定是得了主子圣心。”
“那你是说,朕废了胤礽,是故肇乱之源起自朕躬?”康熙两指蜷曲,轻轻敲了敲炕沿,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在问他。“奴才不敢——”徐元梦哪里又能分辨得这个,一时间汗透重衣,惊惧惶恐不已,才叩了个头下去,却见康熙抚着仍是疼痛不堪的右腿,皱着眉头叹道,“朕确是有悔,有今日局面,一半过在朕躬,起初朕就不该立这个储君。殷鉴在前,汉人坐天下,有如此多的嗣位纷争,皆因废嫡立幼,乱了纲常。想来皇子们是觉着,嫡长既废,那这个皇位便人人有份了,心里头既无景仰敬畏之事,便可无父无君,不安本分……哼,他们倒也没错,此乃人心常理。”
皇帝心中凄苦愤懑非常,话中也透着万般无奈,好容易见着个话缝儿,徐元梦忙不迭地叩下头去,谢罪道,“总是奴才才德鄙薄,当日辜负主子期许,不足以辅教阿哥。”“胤礽是自作孽,与人无尤,当日背立朕前辱骂于你,疯疾一般,可见他哪有半分德行?”康熙不耐打断了徐元梦,见他全然未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康熙望着须发皆白的徐元梦,直摇了摇头,也不想再说什么,只是道,“学些汉人文章本是好事,谁知你竟读成了个书蠹,满脑子汉人的迂腐守成。不过照你所说,阿哥威势要朕亲授,倒也不错——唔,十四领大将军王率部出征,朕要大礼郊阅。”康熙目光停在了暖阁的殿顶上,默然心道,“天若假朕十年寿数,则攘外安内,一件件当可从容来办,想来也并非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