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意,总是盼着佟公能见好转的意思……”这一番话说得隆科多又把持不住地淌下泪来,当即撩袍跪了下去,对着胤禛重重磕了三个头才算罢,“奴才隆科多,代奴才阿玛叩谢主子恩典。”
庭中张布着满眼的素白,阖府上下都浸着一股子悲戚之意,胤禛看他谢过恩,边扶着他起身,边怅怅地叹了一声,恳切道,“终不及见佟公最后一面,舅舅便依着家礼让我致奠罢。”说着竟是对着隆科多作了个长揖。“四爷不可……”隆科多赶紧扶住胤禛,一面搜肠刮肚地拣着词儿来劝,可无奈胤禛始终坚持,隆科多片刻间又挑不出理儿来驳他,就这么立在院中也是不像,遂只好踌躇着应了,打发开了下人,亲自引着胤禛往灵堂而来。
过了府内第一进正房,第二进便是灵堂所设之处。待到得堂上,胤禛立在当中,映入眼帘便是供着各色瓜果香烛的长案灵桌,神主设于案后正中,牌位上以墨笔正正书写了‘皇清敕封一等国公原任议政管侍卫内大臣诰授光禄大夫讳国维国舅佟府君灵’,灵堂两侧所悬的长幅铭旌,亦是同等字样。跪在堂上的佟氏子侄辈,见隆科多引了胤禛进来,俱都是朝他执礼一叩首,隆科多在案前亲自燃了高香,折身过来恭敬递给胤禛,又有家人过来替胤禛在腰间束上一条孝带,胤禛郑重拈香三拜,方才将香交予隆科多,复又掀衣跪叩了下去,执了家礼拜祭甚恭,忽觉心中大恸,伏了一时方才起身。隆科多原就被他逼的无法,张皇间连哭也顾不上,这会子见他起身,好容易才松下一口气,紧赶着跪下还礼,才又同胤禛互搀着起身,惶惶道,“四爷这着实不合规矩呵……教奴才阿玛怎么敢当?”
见胤禛只是不以为意的摆摆手,隆科多也不便再说什么,将堂上诸事交待了庶弟,躬身引了胤禛而出,往东内厅奉茶。便在隆科多摒退一众仆婢之际,胤禛方记起还有一桩圣命未曾知会于他,忙抚案问道,“险些忘了问舅舅,佟公临终之际,可还有什么遗言么?临来前,皇阿玛有旨意着我回奏。”这一问,又勾起隆科多满腔的悲戚来,只见他向日里粗疏矜伐的面上浑然一暗,吞声哽咽道,“奴才阿玛临终之时,已是说不得什么话儿了……断断续续的,只是命奴才将月前就备好的遗折送呈行在,又叫奴才跪在榻前,拿佟家几百口的身命告诫奴才,说佟家从来只是主子的奴才,几代的荣贵都是历代主子的恩典,还教奴才起誓,不论何时,惟止听命于皇上一人,尽忠社稷,死而后已……”
这却是令胤禛始料未及的——当真是佟国维体君心之深,以这一番遗言,欲将皇父此前对佟氏的犹疑消弭殆尽,佑得子孙平安;还是……别有所指?甫应了句“佟公忠亮之风”,也顾不得隆科多兀自悲伤,他有些复杂的目光,便落在了雕花窗棱之上,久久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