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令羽用力的抿紧了嘴唇---老师、丁军门、幼樵兄、正卿兄……还有北洋海军诸位将士们,我任令羽终于不负所托。\\\\自此刻起,快船快炮。再非倭寇所独有了!
距他不远处的套房卧室门内突然传来了一阵响动,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被撞倒在地了。
“都出来吧。”,任令羽努力做了几个深呼吸,又端起眼前的残茶饮了一口,便又是一副宠辱不惊模样,他放下茶杯,继续道:“事已成矣!”
卧室的房门猛地被大力的拉开,四个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身影猛地从里面冲了出来!
“老师!”,四人中身材最高地张景星一马当先地冲到任令羽面前,平素里总是温文儒雅的面孔上此时已满是激动神色,“恭喜……”
他话还未说完,便被旁边地宣华眼疾手快的一把掩住了口,而张景星地眼中也随即闪过一丝了悟,他轻轻拿开宣华的手,后退一步与身边的宣华、何乾霆和杨立诚三人一起站做一排,对着任令羽整齐的一齐拜了下去:“恭贺老师!”
任令羽轻轻点了点头,虽然强作镇定,但他嘴角却还是忍不住浮上了一丝微笑:“都起来吧,季明……”,他指着地毯上满布的水渍和陶瓷碎片,对张景星道:“你去唤几个侍应进来,把这房间好好收治下,另外,再让他们重新上几盘点心,另外再送壶茶来。”
“是!”,张景星微笑着起身,大步向门外走去。
每人都端上一杯红茶,然后……大家开始谈天气。
任令羽端着茶杯,微笑着看着眼前这几个喜不自胜的学生---张景星还在拿着那份有关“普拉特”号的资料仔细研读,清俊的面孔上满是专注;而好吃的何乾霆则专注的应对着面前的那两盘炸豆泥和椰枣;宣华则是小声地在与坐在他旁边的杨立诚聊着什么。^^
虽然忙得各不相同,但他在这四个学生眼中看到的眼神却是完全相同的----那是一种完全发自内心的尊重,不是因为所谓地师道尊严。更不是因为他们曾与他一起做下那桩血案而形成的利益勾连,那就是一种纯粹、单纯而又干净的崇敬,却也是……他最渴望得到的。
如此,方不辜负了我让他们集体过来听壁角啊!一思及此,任令羽不由得轻笑出声。
“老师……”,突然响起的清朗男声打破了室内的静谧,眉清目秀的新任水师学堂教习微微抬起了头,一双修长的眉毛已紧紧的蹙在了一起。
“嗯?”,任令羽目光温和地望向张景星。“季明,你看出什么不对了么?”
“是,老师请看。”,张景星干脆的点头,他将手捧着的“普拉特”号线图往茶几上一放,继续道:“老师请看,这船身覆钢甲,且所用之蒸汽机功率达到了12000匹马力。航速18.3节。虽比不上老师在《日本兵备略》中提及的倭寇新式快船的15900匹马力和23节之高速,但若考虑到我北洋海军与日本海军海上交锋时当是编队而战,故而这几节差距其实意义并不大。且此舰的防护力远在倭寇快船之上,但是……”
他清澈的目光里已经染上了一层阴霾,“此舰所配置之火炮中,主炮乃是法兰西之238毫米加奈炮,就如老师所言,与我北洋诸舰主炮口径样式均不相同,购入之后其弹药之补给便是件让人头疼的事。而更关键者却是这8门4.7寸副炮。虽也名为快放炮。但射速却只有1发/分,较之倭寇新式快船上阿姆斯特朗炮地10发/分几乎是天壤之别!且倭寇快船上除8门4.7寸阿姆斯特朗快放炮外。还有4门6寸快放炮!”
“老师……”,张景星语带焦虑地继续道:“所谓快船快炮。讲究的乃是两个快字,而此舰与倭寇新舰相比,在这快炮一项上,还是远远不及啊。”
“季明有心了。”,任令羽赞赏的望着眼前这个最为自己所看重地门下弟子----大喜之时还能保持这样一份清醒,这个学生果然是不会让自己失望。
“就如季明所言,此舰的火炮并不能让我北洋中意,故而为长远计……”,他用指节轻轻敲了敲那份图纸,“趁其还未交船而与la-seyn船厂协商,为此舰换炮,当是势在必行!”
“换炮?”,宣华与何乾霆不由得面面相觑,而张景星则是长出了一口气,而孤单单坐在宣华旁边的杨立诚却仍是那副魂游天外的若有所思模样。
“没错,换炮!就换阿姆斯特朗的6寸和4.7寸速射炮!”,任令羽很笃定的道----这并非是他的一时心血来潮,在他所掌握地历史上,日本人地“三景舰”还在建造时就把副炮由预订的法式速射炮换成了射速更高地阿姆斯特朗速射炮----而这也是日本人打赢大东沟的诸多原因之一。
“我今日就会给国内发电报,请中堂大人电告薛叔耘大人赴法兰西与我等会合,本次购舰,朝廷明令是以薛大人为主,以我为辅……”,他看着几个略显茫然地学生,面不改色的说完这句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场面话后,方继续道:“薛大人素来识大体重大局,我想我若实言相告换炮之必要,想必薛大人也定会支持,盛季……”他突然转向了一旁专心致志听着的宣华。
“学生在!”,宣华一愣,随即便大声答应道。
“嗯。”,任令羽点了点头,对他道:“届时我将向薛大人推荐,派你赴la-seyn船厂监督换炮事宜,你意下如何?”
宣华的脸上立刻涨的通红,“学生……”,他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定不辱命。”
“嗯,这样就好。”,任令羽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宣华的才干虽也为他所看重,但此人毕竟是张佩纶的年家子,尽管他自己与张佩纶亦堪称知己,但没念及此事,却总觉得宣华与他之间由此而比张景星等人多隔了那么一层……
“慢慢来吧,出洋日久,总有机会慢慢把他收入夹袋中的。”,任令羽随即又把目光转向了一旁那个一直一言不发的学生,“守正,沉思良久,再想些什么呢?”
----杨立诚,字“守正”。而当任令羽招呼他时,这个平日里最修边幅的海军管学生却还是处于冥思之中,竟是对任令羽的招呼都浑然未觉。
“守正!”,坐在他旁边的宣华忍不住伸手碰了碰他,而杨立诚这才一脸茫然的抬起了头。
“老师正叫你呢!”,宣华急忙提醒道。
“啊……老师!”,杨立诚这才如梦方醒般的对任令羽拱手行礼,忙不迭的道:“学生走神了。”
“没关系。”,任令羽随意的摆了摆手----他最这个学生的印象只有两个字,整洁,异乎寻常的整洁,不管是自己身上的衣服还是方面,从来都是打理得异常整齐干净。
“在想什么呢?”,他漫不经心的问道,杨立诚几乎是此次他选择的六名随员中最不为他所重视的一个,因此他也不指望这个学生能说出什么高深的言论。
“学上在想一件事,两个词。”,杨立诚此时已经恢复了他一贯的干净。
“哦?”,任令羽一扬眉,“说来听听。”
“是!”,杨立诚躬身一礼,这才道:“学生所想的,一为英雄,另一,则是时势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