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佶更是咬牙切齿,道:“放着这厮,竟是个负心无意之徒。”
旁边杨戬知晓他心意,笑道:“那艮岳,失了便是失了,正是国库里充盈,不有一年半载,更添繁华,只这一个魁首,如今只怕待那厮,死了心也。”
赵佶心下欢喜,道:“正是!这物事,失了也便失了,最是难得的,便是个美人。”意甚踟蹰,乃问杨戬,“可得去?”
杨戬道:“官家一心都在那魁首身上,却不知,这妇人,譬如猫儿狗儿,须冷她一时片刻,不怕再使性子。”
正这时,赵楚两条金鞭,打将出一片火海,望定北门处看,已有大军团团围住,去将不得。于是转身,不辨南北,只看人少处冲突,急急走间,前头人声鼎沸,怕不有三五百人,将个小道困住。
赵楚暗道:“这一番好痛快,只是误了时辰,只怕禁中大门,都已紧闭,也好,不杀个血流成河,京师里记不得赵大郎深山猛虎。”
当时掣开金鞭,左勾右打,不防这里,正是禁中西南门,方才外头侍者传话,道是天子将归,这一行的,有来护驾,也有来奉承的,果然说起阻拦,不有几个见手段。
猛然间,那僻静处杀出一条大虫,见人便杀,不论良善,有胆小的,哪里敢当?竟飞快杀出通路,扯落一匹宫马,登时如虎添翼,那金鞭,上打三花聚顶,下打老树盘根,泼刺刺杀出血路,眼见那皇城楼头的,急忙要放断门桥,赵楚心下一急,纵马冲出,手起一鞭,砸碎了金锁,又复一鞭,打杀拦路的军头,却见那门桥,徐徐卡住。
无奈只好纵马杀回,便在个肃穆端庄禁中,一匹马,四下里乱撞,见有楼宇,一把火烧去,也不觉甚么,再杀片刻,陡然念起琼英,道:“想她是个情深意重的,见这里火起,再待片刻不见回转,只怕果然要匹马闯京师。”
乃往来路处又杀来,他这半夜厮杀,便似说书里的踹了大营,怕不有三五百个人命系在身上?那禁中的,没了血勇,如何敢拦?便是楼头上的,也想道:“这一条大虫,来去走也总有三五遭,只在此处盘旋,倘若困顿了,打将上来,登时将自家们葬送,十分不好。且送出,好教那当军的为难。”
于是让开门桥,正是赵佶急匆匆归来,陡然只见楼头灯火下,禁中一马杀出,无可当一合者。那宫马,不是个好的,飞身自门桥上跃出,却发作了力量,扑过皇城河,落在彼岸。
赵楚放眼去看,前头一排人马,仪仗整齐,黄罗伞下,坐著个白面的太平天子,喝一声道:“好狗天子,将偌大个世道,不容赵楚落身,正好打杀!”
双鞭起落,杨戬也有几分本领,抢一条金枪,拼死挡住,正见他步步紧逼中,暗地里一声喊,杀来一彪人马,当头的金甲钩镰,正是徐宁。
那徐宁,心里是个忠君报国的,眼见也顾不得那许多,挺枪并来,与杨戬两个,一个阴柔细致,一个大开大阖,妙如天成,将赵楚挡在天子驾前三五十步之外。
战不有三五合,眼见金枪班的四面掩杀而来,赵楚心下焦躁,奋起神勇,大喝一声,一鞭勾住杨戬金枪,一手隔开徐宁的钩镰,蛮力一冲,将个杨戬倒拖在行,望定慌忙后退的赵佶,又复杀来。
徐宁大惊,将起平身本领,那钩镰枪,泛着朵朵白莲,直在赵楚后心里跃动,却不能阻挡来势。将那杨戬,是个细皮嫩肉的,倒拖不出三五步,一口气昏却过去,赵楚趁势丢手,更添威势,眼见将那赵佶,果然一鞭砸碎眼前。
正此时,西厢里呐喊声起,有人高叫:“天子莫慌,高俅来也。”
赵楚嗔目去看,只见自太尉府那厢,杀来一军,也有三五千人,都是禁军精锐,自知事不能成,心下也知,这一番大事,依然足够,本也不愿就此了却赵佶这厮性命,便让开大道,看那金枪班拼死将个銮驾护着进了皇城。
当时仰天大笑,掣一杆金枪,便在那皇城门上,刺下反诗两首。
第一首道:
自许风流真风流,散朝夜宿小矾楼;古来天子尽如是,封王拜相都沐猴。
又一首道:
身是天地一枭顽,不爱皇帝不爱官;一朝洒下天罗网,敢教日月换人间。
又在下首,提了山东赵楚名号,返身杀入乱军中,迎面一枪,高俅身边,有个党世英兄弟,拼死挡住,不防又一把金鞭,砸在高太尉额头,虽只擦破了油皮,却将个高太尉,骇得纵马而逃。
又此时,那京师里繁华处,四下都是火,有人高楼上奔走如燕,声如怪枭,叫道:“已有一万大军,自山东来也,哥哥休慌,看时迁打开城门,众弟兄杀上金銮殿里去!”
又复叫道:“张大哥,禁中自有接应的,快些占了南门。刘二哥,禁军营里,尚未个个往城门处去,且发讯号,教孙大哥引军快些攻占。”
赵楚大喜,仰面叫道:“最好,兄弟且将这胆敢阻拦天兵的,尽皆记下,天明回头,杀他个上天无路!”
趁着军心乱了,赵楚不避南北,往一处直奔,黑暗中,只听前头叫嚷一片,一泼醉汉,引着一行迎面奔来,待近了,方见其中一个,不是高衙内更是谁个?
心下大喜,喝道:“林教头处,正好替着出一口恶气!”
劈面赶上,可怜高衙内,人间繁华,尚未受用得尽,教这大虫,只轻轻一鞭,砸开天灵盖,戳破肚囊皮,大罗金仙,再也救不得这一条性命。
又辍了众人,赵楚心里道:“四处大乱,想那高俅处,也堪比皇宫禁中里,不能杀个乱,不可教林教头动心。”
都说酒能乱心,这时候,正是那御酒升腾起劲道时候,赵楚浑然不惧便在虎狼穴里,辨明南北,走马闯入太平桥,禁军营地曹门便在左近。也不下马,昂然冲入,杀来大堂里,哪个敢拦?慌忙四下里避让,教他直在大堂里,左右寻些酥油,便在堂前,又放起一把火来。
待又要走时,忽然却见那节堂之上,有一方黄帛的印信,挑破看时,竟是太尉府印信。
原来这宋时,达官有两个印信,譬如枢密院里,这一方军印,本是几个枢密使共掌,今日正到高俅,合该他霉运,撞着了这一条杀神。
当时赵楚心道:“青州那厢造反,刻不容缓,有这一方印信,也多许多便宜。”
只那公授的私印,却在高俅身上,绶带系着,寸步不离。
自也无可奈何,赵楚将那打印,贴身藏了,反身上马,在殿帅府前,太平桥上,又落了姓名,道:“杀破京师肝胆者,山东赵楚。”
便依着心里计较,眼见乱作一团,生怕天明脱身不得,便待要出走,却教高处时迁跳下,扯住笑道:“要走出京师,不难,却教哥哥堕了身份。”
赵楚道:“如今破了赵佶那厮的胆,恼羞成怒只怕倾举国之力来杀,何必计较这许多?”
时迁前头引了路,将那金枪宫马舍了,两个一面走,时迁忽然又笑,道:“哥哥此来,却只一个帮手,那一位娘子,好是豪强,竟敢只身来打城门,便在外头,哥哥此番去,正好见了。”
赵楚道:“若不来,便不是琼英。”
正是:打破捆仙索,走脱海蛟龙;天下侧目视,好汉满山东。
毕竟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