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赞:
中原纷乱火连天,万民生计何艰难;非是宁愿尸浮野,奈何紧逼上梁山?
且说那时迁,一面扯住了赵楚,将往僻静处走不半晌,手指河水,道:“眼见这里,大门只怕走不得。却要委屈哥哥,便在这水下,趟出京师里去。”
赵楚道:“原也这般想,不意竟在一处。”
将那金鞭,背上负了,纵身往那水里一跃,时迁一面取个签子似管筒,笑道:“小弟行走江湖里,时常也有些来去不得,只好便这见不得人的勾当,权且也使他一使。”
这京师河水,白日里尚可见底,倘若暗夜,便是上头立了灯影,也只看里头都是黑暗。这两个,不避寒冷,将在那水里,曼着往外而行,上头竖个管筒,时而往外头探看,不多时,那水流骤然加剧,时迁熟知,赵楚自也知晓,便在出城口了。
正此时,那城外,自内中火起,琼英心知不妙,急取了马匹兵甲,望定门首处来,只看那火势,自北,渐渐四面八方,细细辨认,径直往城东而来,却见城门紧闭,只怕出入不得,心里乱了主见,暗道:“只他一个,便是有旧日的相熟,都说人心叵测,哪个果真诚意来援手?倘若没个接应,不是好。”
登时顾不得那许多,绰了金戟,将个东门外拦住,不及叫话,上头乱箭攒射来,总不教靠近,心下不解,只听上头骂道:“放着这一伙贼,敢来赚城?”
细细听之,里头到处乱嚷,正是时迁那一番说辞,只说大军已至,内外应和,琼英心里一面欢喜,毕竟惆怅,不知怎生个计较。
正没奈何处,忽有暗地里杀出一行骠骑,琼英吃一惊,暗暗戒备,待近时,却是熟人,原来他两个临行时,花荣将心腹的骑军,拨了一行十二个,只是毕竟坐骑不甚雄骏,远远落在后头,正在虞家庄里一夜,教他几个日夜兼程,如此方堪堪赶到,远远看城内火势冲天人喊马嘶,知是里头乱了事,当时赶来。
两厢见了,引头的一个,却不正是清风寨里那粗豪的指挥?琼英记得,此人极其悍勇,目不识丁,只认一腔义气,姓孙,不曾有名,只排行第二,因此唤作孙二,善使一杆大刀,果然是个千人难敌。
当时那孙二,将城头看遍,回头与同行的叫道:“行时,知寨曾有言,道是自家弟兄里,性命尤可丢弃,不教坏了义气。今事急,眼见赵家哥哥身陷里头,你我,倘若有顾惜身子的,但凡离去,不行强求。若有决死敢战的,可愿随我努力?”
这花荣,玲玲剔透,本性是个干净汉子,叵耐世道里腌臜,依着原有的轨迹里,看他始终,不曾有果真无路可走方造反起事的缘由,待宋江事成,放着好端端物事不做,将个义气,往那蓼儿洼里奋勇一悬,真是个一等一的人物。
他在清风寨里,明眼看的清楚,外有强敌,内有忧患,自江南反了方腊,心知这世道,已是不容收拾。因此这心腹里,都是知晓他心思的,这孙二,起于草莽,得花荣厚恩,本便是个豪杰性子,花荣点他一路随来,自有用意,便是眼见事急,决断果敢。
他那一行里,都是营内的无根土兵,因着花荣平日里百般忍让,教那刘高以上,将些当军的视若草芥,十分有凶心,如今看这孙二,已分明得了吩咐,都想:“以知寨一身本领,也觉这世道里不能容,想俺等,平日千万受他恩惠,家小得以保养,今日正是死战以报效时候,如何不从?”
当时这十三骑,琼英飞石不能达城头,却看孙二,飞马奔出十数丈去,扬声喝道:“将你京师里骁军,也看山东好汉手段!”
说罢,催马飞驰,眼见已到城下,勒缰处,弓弦震动,只听城头一声叫,落下个尸体来,又一声喊,再复一箭,又落一个。
城头轰然惊悚,孙二大笑,挽住弓箭,道:“都是爷娘所生,妻子周全,何必如此不顾性命?待俺再射个榜样,教你知晓!”
众人看得好,只见他掣开弓弦如满月,那一支穿云箭,流星飞火般,疾驰城头来,砰然一团火花,将个大红的灯罩子,自中心里爆开,那羽箭去势不止,夺一声,镶如城楼里,直达寸半,簇羽微微颤抖,正将一团燃火,冷风里摇曳不定。
这一手,果然是小李广帐下,便是琼英,喝彩赞道:“好是不俗!”
城头纷乱,教那十一骑军,摆开了满月,围定团团攒射,又落十数人,只听里头一声喊,便那灯光下,不敢再有一人。
虽是如此,毕竟不能杀入内里接应,琼英几个,不知分寸,待要往旁处寻周全勾当,护城河里水波分开,跳出两个人来,头一个轻捷如猿猱,黑影一团,笑道:“只说是汴京城,挡不住小弟这见不得人的勾当,原来哥哥也是一身本领,不啻水里的蛟龙。”
这几人听得不是个对头,急忙来看,后头钻出的,却非赵楚?
又看那护城河里,不说水深,便那堤岸,滑溜溜一片也有丈高,却这时迁,将一把短刀,生生抠出个台阶来,拾阶而上,诚然便当。
这两厢里合作一处,琼英一面欢喜,埋怨不止,道:“只说大郎此一去,定要做出些乱子,却教里头这般热闹,外头急煞了我一行。”
赵楚目视孙二一行,叹道:“只看花荣兄弟,满是胸怀,不提他本领,单看你这几个,便知小李广,诚然非足以满其名。”
又引着两厢见了,时迁乃道:“不见哥哥,不知天下果然有这般好兄弟好义气——此处非是说话所在,眼见天明,京师里遍拿不得,定只山东处,一泼天大胆的弟兄要图大事,哥哥身是头领,不可缺阵,只好便宜他这里。”
赵楚笑道:“这一番厮杀,竟不知京师里,懈怠至此。倘若有八千精兵顺路而来,取京师易如翻掌,难说金兵——且休闲话,时迁兄弟所言甚是,俺在这里,几将赵佶老儿杀破了胆,不怕天下缉拿。既如此,天大干系,都在山东弟兄头上,快些去了便好。”
孙二乃问里头的动静,赵楚略略说过,掣着那金鞭,又有时迁一旁添油加醋,将个一行骑军,听个心驰神往,都道:“正是这一番好杀,方教那皇帝老儿,知晓草莽里一众人才。”
便只时迁一个,身轻骨软,狸猫一般,待换了干燥衣物,一行上路,往东疾驰而去。正此时,明星朗朗,方出东方,那京师里,不敢就此敞开了门,四处有火,人人惊忙,自不必提。
只这一行,昼夜兼程,一面却不知山东景势,只好一路省着马力,自京师里出,沿路不敢过大名府,又自河北地界绕过,行不两日,绕过了济南府,又行半日,便又来青州地界。
正有前头充作斥候的骑军,飞马返来,叫道:“正是祸事,前头挡住了去路,原来这几日,清风山里按捺不住,往二龙山来接应,果然教张叔夜将已军困住,冲突不得。”
赵楚忙问究竟,斥候道:“只看满山遍野都是官军营寨,怕不有三五万人马?左近乡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