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愈发得意,他本是个走脚的车夫,江湖里奔波,能学来甚么的好?虽碍于忌惮念奴在侧不敢腌臜,污言秽语空有一腔,奈何不敢出口,只好搜肠刮肚寻些不自重的言语,劈头盖脑一通大叫,便是石宝也哭笑不得,不知与这董平交手的,毕竟是谁。
哪里想他只顾痛快,兴到处眉飞色舞手舞足蹈,将战马带开,近了战圈而不自觉,冷不防一厢里飞来一条软索,正中咽喉,死死拖住,教分离一拽,倒下马来。
看时,面容煞白咬住一口银牙的荅里孛,方与琼英交手三五合,心惊自知非一时可敌,又闻这女将一手飞石能耐不可小觑,再为王英一厢里污言秽语撩拨起性子,一剑迫开画戟,单手挽住软索,望定空中抛手一撒,只叫一声着,便将个王英手忙脚乱倒拖下马来。
只是她本领本便不及琼英,如今分心,琼英觑个正准,手起一石正中肩窝,一臂无力,王英情急之中奋力一挣,若非撒手得快,反教这厮倒拽下马来。
王英见脱,飞快上马奔回阵里,果然灰头土脸好不狼狈,反洋洋得意道:“只可惜事出仓促,不及使出平生手段,若再有一时片刻,定要将计就计擒拿这女将!”
这一时兔起鹘落,众人不及下手救援,如今看他安然,本要好言安抚,谁料这厮竟又策马而出激怒董平,言语间撩拨不住,各自嬉然。
那边董平,久战石宝不下,心头发作起焦躁来,大呼如雷,便见他军中,当正里摇起大旗,步骑军一时俱发,席卷而来。
见此赵楚道:“休与他剿杀,这董平素有勇略,麾下骑军,非张叔夜那处拼凑的可比,若他折损多时,远远缀住不放,反要坏一桩大事。只遁走,以青州战例,游而击之,休教起步骑军首尾呼应。”
当时卷了大纛,邓飞舍命往战圈里一扑,奋不顾身只三刀,董平不敢抵挡,乃与石宝会和,两厢往后便退,董平欲追,花荣掣开硬弓,不时一箭,他虽战马锋利,总不能如愿追击,暴跳如雷,喝令骑军衔尾追来,自引一枝,往东南便走,要自先头拦住去路。
原来赵楚令何元庆挥动大纛,使秦三宝当先飞奔,引了诸军往东南而走,彼此均知,自东南向去,袭扰郓城县,一地不得安宁,而自郓城县往梁山泊里进发,也有道路可走。
只是赵楚心下不解,这荅里孛怎生能与董平同路?
一路疾奔间,崔念奴语道:“大郎常谓五六月间有一桩大事要做,如今已是月末,眼见进入六月,这东平府里,有甚么值得惦记?”
赵楚笑道:“倘若一军上山,招兵买马,莫非只好依着王伦那厮步调打家劫舍不成?!”
崔念奴恍然,又问:“东平府虽富庶繁华,却非朝廷质库粮仓,只有个阳谷县外一处中转马场,大郎欲又得千金,自何处来?”
赵楚奇道:“甚么又?何处又有千金?”
崔念奴以手指了京师,又指正南,笑而不语。
后头董平引军追击甚急,便是有险要处,设伏不得,赵楚便命孙安引三百骑军随后铺开一线,命将自沿途所过州府质库里顺来本要运往燕云的蹄随手抛落,足有三五千钉。
这蹄,出于战国时期的铁蒺藜,因大宋与西夏契丹连年累战,倒是分叉出许多用途来。譬如水军铁菱角,譬如攻城地涩,又如涂抹剧毒的鬼箭,阻拦骑军所用铁蒺藜,便唤作蹄,又唤作失蹄,军中大有效用,中间开以小孔以绳索串连便于携带,攻取诸州府之后,众人一面携卷清水干粮,掩埋金银珠宝,一面将这铁蒺藜随身人手均谢十余件,只为如今方用。
果然铁蒺藜既下,董平骑军前锋屡屡失蹄,尚未冲杀过来,小半扑丧半道里,反将自家人马阻碍不得过。
只好眼睁睁看他远去,董平喝令骑军下马捡取,却教花荣引了一支小军落以羽箭,折损又小半。
道路清明,董平乃令追杀,那一支小军却不恋战,飞马便走,董平心道:“既有你自家人马,且走前路便是,须提防这厮又洒铁蒺藜!”
果然行不半晌,前头花荣教洒落铁蒺藜,待董平只好又令捡取清理时候,再复回头射杀。
如是再三,董平恼怒非常,撩拨起性子来,舍命追赶,又见追击已有些距离,遂命遏制马力,果然再见前头随手抛落物事,乃命下马清理,岂料这番抛落,却是山间石块坷垃,耳听前头嬉笑赤裸,那矮挫汉子也似正在其中,董平大怒如狂,心下算计,已知这反贼再无铁蒺藜可用,欣喜之下,命教所余骑军:“休中奸计把戏,奋勇冲杀过去!”
追击不过半路,眼见前头人马已成口中美食,董平大喜抢先纵马,不料此间山道平缓开阔,花荣已教众军将所余铁蒺藜尽数洒下,一时间,董平军人仰马翻,忙乱中,反贼全数杀回,若非董平眼见不敌只好喝令后撤,只怕他麾下数千心血骑军,大半丧命此处。
方稳了军心,正待又续追杀,后头追来一拨人马,当先一个,董平认得,乃是东平府知府门下,迎面喝道:“江州知州蔡,制帖使知府会应,押往京师贺蔡太师生辰纲这几日正在东平府境内,令尔引军接应不得有误!”
又视其人之后,白衣荅里孛难掩沮丧,分明只盼他能抗命不尊,心内犹豫不决。
这契丹女子,料知反贼所图必非北上东进,寻来晓他以功劳大事,教以东平府设伏阻拦西进南下,如此异族之人,董平本便视如虎狼,怎肯安心尽以她教?如今眼前,若教得知上官不能号令大军,只怕非中原之福!
当时仰天大叫一声:“大势不得图,反以国家精兵,行徇私之实事,知府误我!”
点查人马,折损近半,心下怏怏,又为那荅里孛激以“将在外”一言,大怒道:“你只为匹马,误我清名,倘若果然不舍,径自追去便是。如今两国交战,不便留客,自便最好!”
当时不欢而散,乃问来使以生辰纲之事,打探出行止,又为所告以去岁生辰纲被劫一事,心内愤懑,愈发深恨反贼,只好却往郓城县里而来。
这一去,正引出一桩好手段,且看下回:娇念奴轻取生辰纲,青面兽大闹黄泥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