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云:
身是天外一方霞,落处北国化娇娃;纵有雄烈男儿气,奈何国运不祚他!
话说这吴用来寻阮小二,谈到兴处,分辨出一番好算计,道:“那江州蔡九,搜刮民脂民膏,寻常百姓,纵然怒他,能奈之何?二郎弟兄三个,论起这周遭八百里方圆,谁人不说好汉子?这等不义之财,本便该取,遑论如今与朝廷里已断了后路,二郎取来,献于赵大郎面前,不说这数月里一番行事,大略抵不得你十万贯金珠宝贝功劳,便是二郎,往后有个落脚之地,宁愿旁人闲话,只说你弟兄三个,只凭往日交情担当重责?江湖里汉子,自是肝胆相照义气为先,又谁知那等魑魅魍魉之徒,宁不生些闲心来?此其一也!”
阮小二心下微动,自也有所顾忌。
那吴用又道:“其二,小生本是星夜来寻,不瞒二郎,正自东溪村晁保正处赶来,方与他有些计较,你却不知,这金珠宝贝十万贯,已动了晁天王的心。本当寻二郎弟兄三个,好成就晁天王口中七星之梦,造化弄人,毕竟赵大郎做得好大事,强迫不得,也要断了朋友情谊。只若以晁天王本性,那十万贯尽落了手中,更不知花销,无非圈养田宅而已,哪里及得上充军合用?”
阮小二反问他,道:“学究怎知便是如此?”
吴用摇首而笑:“晁天王,虽是一方豪杰,气度难免落了下乘,一非谋事者,二非谋身者,若作一方土豪自然足够,却不足以领袖草莽成就基业,此本性注定,强迫不得。他既有草莽里弟兄友朋,又有衙门里一干相好勾结,生辰纲今岁再被劫,朝廷那厢,必然海捕公文四处捉拿,小小东平府,焉能确保无人得知?若如此,以晁天王性子,算计颇深,不愿落了一人的好,必定失散这许多珠宝,却不是无功?既要取它,便合该有个好下场用处,与其教那官府的既得了好又推诿罪责都在我等头上,不若卖予赵大郎一头讨个人情,往后江湖里相见,或有时日,正好要请教救命,彼时,岂不是两厢都好见面?”
阮小二虽已动心,只是不能全信他,口口声声只说:“便是俺随了去,一路无碍,尽取那金珠宝贝,晁保正性子,分俺些许自然肯依,若要强取,却又坏赵家哥哥名声,倒不如学究另寻高明,一发取了,俺自有接应,只等事发,抢了后头杀散官府里的,管教这晁保正无话可说,却也落了个好,到时学究劝说落魄无存的一伙同来投俺那赵家哥哥,一处都是兄弟,分不得彼此,不是更好?”
吴用心内惊讶,无复再加,阮氏三雄,他再明知不过,个中七郎,方是个心有锦绣的,这般仔细,若出于阮小七口中,吴用倒不甚讶异,只是这阮小二说来,十分教人捉摸不得,这般疑虑之下难掩的动心,吴用深谙人心,自然瞧的明白,却这等苛言周旋的话,不合该出于阮小二之口才是。
当下按住心思,转圜问道:“以二郎计较,又该如何行事?”
阮小二眼眸转动,将吴用左右打量,忽然笑问道:“学究是个真真的有心人,平日里方圆之内,无不服者,虽说今日自以往后退路敷衍,俺却瞧出些端倪来,虽不能明知,总是揣测。总要请教,学究的心,毕竟甚么好算计?”
吴用笑道:“哪里有那许多算计,果真只为安排个好退路耳,既然二郎心有顾忌,只当小生只来寻友,此事不必再提。”
言罢,这吴用倒好生将水雾烟霭里梁山泊远远眺望半晌,颇是无奈叹息道:“果然是个好去处,只是可惜。”当时意有所指又来问阮小二,“二郎独自留守石碣村里,寻常官府自不必怕他,只是莫非不怕赵大郎往青州彼处做好大事,此间里一番安排都落了空去?”
阮小二心下恼怒,却不发作出来,漠然道:“倒不劳学究挂心,赵家哥哥义气深重,既与三阮约以同生共死,阮小二留守石碣村,无非分却官府里的心,但有落脚,或一舟荡去,或引村里一泼好弟兄杀去相见,死也不怕,何必担忧?”
吴用看他果然并无同去取富贵的心,登时绝了再行说服的口,两厢对饮半晌,眼看天色将晚,起身告别而去。
阮小二心里有了事,哪里能安歇,唤来彼此知心的十数个渔汉,一起商议道:“既有一泼滔天的富贵,常人取去,只是寻些快活,怎说大快人心?想赵家哥哥山东地里,引著那一伙弟兄死命拼杀,血火里滚出一身功劳,俺们徒然困在这水泊里,后日有何颜面去见众家弟兄?哥哥面前领功劳,无颜见人。倒是这一泼富贵,俺们只肯取来,献在哥哥面前,也合作三五月花度,当作一份功劳,只不知弟兄们胆气几多?”
渔汉们都笑:“死且不惧,怕他甚来?二哥只管安排!”
阮小二笑道:“最是好——且看这学究先生言道,那江州蔡九竟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