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寿将手合来,召众吩咐道:“你等且莫自行走投,只在那东溪村外,休教人撞着,将十分有本领的,点来两个,随我往去做个好大事。以你等看来,这晁盖着实是个草莽里的人物,平日结交好汉不知千百,量一小小保正,便有祖传家财,能济几时?这等横财,有那三人相助,必然可成大事。”
左右慌忙来劝:“汉人也说,千金之子戒垂堂,殿下金玉之身,何必与那一伙沆瀣?看他也些村野匹夫,只好教三五个弟兄混杂里头,殿下只等功成便是!”
天寿喝道:“不入虎穴,怎图大事?且记了,只说我等本是幽州流民,自幼学来一身本领,只听江州蔡九有一套富贵送来,定怂恿入了他的伙。到时事成,你等既与他官府中有瓜葛,借取些许衣物,想来不难,半路里归来时,设伏杀出,我自也遁逃,收拾那金珠宝贝,往寻一伙反贼去也!”
众人只是不敢答允,有人又道:“休说与虎谋皮,想那青面兽,既是杨家将后人,必定有十分本领,若非如此,谁敢交付十万贯金珠宝贝予他?倒不如紧紧缀了那晁盖一行,待他事成,一发儿杀出岂不更好?何必以身犯险,倘若万一事不能成,宋廷使人追出蛛丝马迹奥,嫁祸之计不得行。便是成就大事,那三四个既敢惦念金珠宝贝,谁知甚么深浅?半路里刀枪无眼,殿下若有损坏,小底们粉身碎骨难求周全!”
这荅里孛,是个极有主见的,心里既有计较,焉能教人劝阻?当时呵斥一番,将一众扈从打散,自引了四人来,裹以汉家衣裳,自与使女方配了长剑,其余两个,沿途敲开铁铺子门,许以重金,取两把朴刀,不教说出口去。
又在东溪村外,一路寻户而探,片刻时候,踏月正在晁盖门前,庄上门丁,眼见天寿一派气度,自不敢怠慢,一面迎了入门来前头坐定,自去往后堂说与晁盖。
天寿一路只看,果然这晁盖是个打熬筋骨的好汉,一庄上下,不见颜色,处处有石礌,架架搁刀枪,墙角里随手可触的,都是朴刀,壮丁步履沉着,一手都是厚茧。
当时心内便笑:“此事必成也!”
不片刻,堂内转出一人,面皮紫黑,身量壮硕,行动间如狼顾虎盼,臂膀手脚均异于常人,气血翻腾,吐纳悠远,当真是个极厉害的。
天寿依了江湖里规矩,执礼而问:“小弟本是幽州浪子,奈何征战不休,将家业俱都亡了,因此劳忠纯几个下人接应,堪堪逃将出来,眼见如今天色已晚,只好叨扰。敢问当面,可是晁天王么?”
来人插手唱了个诺,主客坐定方笑道:“区区贱名,有辱尊听,正是晁盖。既是江湖里一处弟兄,哪得处处便宜?但有用上的,晁盖绝不推辞!”
这天寿,登时作出番动容颜色,再复又行了大礼,目视晁盖良久,油然叹道:“一路往南来,这处也说晁天王,那处也说晁天王,常言道见面不如闻名,偏生天下安有晁天王这般的人物,见面更胜闻名,果然大丈夫!”
而后目视壮丁几个,意甚踟蹰,晁盖本正与赤发鬼刘唐并了入云龙公孙胜听吴用叹息不能得三阮相助,心忧人手不及,又听壮丁来报,道是庄内来四个投宿客人,凶恶者十分凶恶,有姿容的分外动人,当时好奇,舍下那三人来见,教这天寿一番话,也不至于使他昏聩了心,欢喜却是由衷了几分。
见天寿欲言又止,晁盖心头一跳,刘唐来寻,是为生辰纲,吴用来寻,也为生辰纲,素昧平生公孙胜竟也为那生辰纲,莫非这小郎此来,也不出十万贯金珠宝贝打算?
乃教下头置办酒菜筵宴,晁盖假意问道:“郎子似有要紧的托辞,莫非银两所备不周?这个却容易,只管府上暂住些日子,不耐离别时,晁盖薄有田地,到不差往来朋友一口饭而已。”
天寿也教扈从退往外去,只留个女扮男装使女守在身州,再复半拜了一拜,低声道:“天王款待,已是足感盛情,无以为报,好将一泼滔天的富贵,拱手送在天王面前。”
晁盖摇头大笑,道:“能有甚么富贵,值得这般模样?!”
便听这天寿也笑道:“江州十万贯金珠宝贝,岂非滔天富贵么?”
晁盖不动声色,反将天寿看住,笑道:“既是这等滔天的富贵,何不自取,偏来多些分的手?”
天寿赧然道:“不怕天王笑话,那金珠宝贝虽好,我这里几个人手,哪里能有泼天的胆量?只好来与天王作个帮手,既得了好,又结交天王这般英雄人物,方是所图耳。”
烛火比剥,晁盖计较未定,陡然站起高喝来人,院内外庄客,一起涌在檐前,将天寿使女,骇得遽然惊起,便要扯长剑来刺。
这正是:
天骢云端落,不合一言平。
毕竟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