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云:
月梢林暗闭金光,黄雀揽尾逐螳螂;录得香火功一点,为谁辛苦为谁忙?
又云:
雷下映空向雨开,渡厄老槐阳坡栽;千军蔽日能断水,不及渔舟泊里来。[]
那天寿公主荅里孛,灵台里一丝倔强,终不肯就此罢了手,当时生出个计较来,要以江州蔡九十万贯金珠宝贝,换了个照夜玉狮子来骑,当时寻个住处,不敢明目张胆,只好换了汉人衣裳,内里又裹了甲,将随身细软金珠,尽数交付出去,只盼能得那生辰纲毕竟何处所过。
原是说无巧不成书,不有三两日,使出人手归来,甚是喜悦,报曰:“好教知晓,小底几个,既出此间里去,不敢寻正经道路打探,又不知地里豪强,只好使些金珠,将上下衙门里人十分款待,都说离此不远郓城县东溪村,有个中原江湖里甚有名目的好汉子,唤作托塔天王,双臂有千斤神力,十分有名。又使美酒,将那汉人一伙吃地酩酊大醉,竟那江州蔡某,将十万贯金珠宝贝都交一行健军,有个甚么青面兽者,随军押运,因了淮西有个王庆十分要强不敢路过,只好自此处,这几日正要过东平府,前头郓城县境内,正是所经处。”
荅里孛喜道:“时日几何?那健军里,好手几多?”
扈从笑道:“这左近的,便是东平府府君,也不敌那蔡某权势,多余劳子,怎敢打探?倒是那贪心的官儿们,本是无事生非,方知这些许言语,再多的,却是打探不得。”
又道:“也是汉人官儿谨慎,去岁这生辰纲便教劫了,今岁只怕遍地反贼,他也不敢大意,须面皮上不要紧也罢,亏了十万贯金珠宝贝,岂不是便宜反贼么?”
荅里孛一番主见,便是由此而生,只要汉人地里乱成一团,当时道:“倒也好算计,官府行文,语焉不详,却将这生辰纲一事落下,又不说所经之地,所过之时,便是那惫懒汉人官儿有甚么巴结的心,哪里用得上去?倒也是好,那一行健军,几多人手?领头的这青面兽,本名唤作甚么的?”
那扈从只好据实告她:“这汉人官儿,若要问他关防布置,金珠美酒之下定然有个落处,这等邀上的活计,偏生安排地紧,想是不知,健军扮作脚夫,猜度不过二三十人,倒是那青面兽,颇有来头!”
荅里孛看这扈从面色古怪,喝道:“只管道来,如今他心窝里走,我且不怕,有甚么说不得?”
那扈从方吞吐道:“不是别人,正是往昔天波府里,金刀杨老儿后人,落魄江湖,一身本领十分高强。”
荅里孛闻言色变,却将那剑鞘倒转劈头打来,叱道:“这金刀杨令公,乃是个大英雄,天波府上下,满门忠烈,这等人物,纵然身为敌对,不可轻辱怠慢,你敢有甚么胆,也来呼以老儿?须不知,轻辱英雄,便自家非是英雄。契丹儿女,恨便恨之,敬也倾心,待归国去,自领军法,以长你记性!”
那扈从只见过天寿英姿飒飒,哪里识这等凛然肃色,一时唯唯诺诺不敢答应,慌忙告罪。
荅里孛方和缓神色,责道:“且须谨记——既如此,想必这青面兽,定也是个极知兵勇武的,杨家将武艺精当谨慎仔细,取生辰纲大不易。”
扈从忐忑问道:“既如此,可要定然取它?”
荅里孛昂然道:“时常只听前人们说杨门,本身十分景仰,却无缘与他等相逢战阵,平生引之以为憾。如今遇见,怎可轻易避开?休说他后人,便是杨令公当面,也教他知契丹女儿好手段——且再探他,去岁既有劫掠生辰纲的,如今自也有动心的草莽。使人往那东溪村里探听,若有江湖好汉彼处相聚,快些来报!”
扈从甚不知,乃问,答曰:“一路往北来,所过济州府,彼处如今调拨宋廷大军,乃是个兵家重镇,纵有胆大的,也知取得去不得,这东平府,却不是一处要地?处此地,大名府内,彼处有梁世杰坐镇,只恨不能尽遣军马护送,又谁敢取?素来山东之地,便多草莽豪杰,你眼见他中原汉人,教那赵家皇帝今日花石,明日花石,家破人亡者凡几?这等草莽汉子,哪里肯服顺他?去岁生辰纲,江州方出时便失了踪迹,如今多事之秋,四面皆有重兵要地环绕,这要取生辰纲者,不在此地更有哪里可去?”
扈从心悦诚服,再三拜别而去。
果然夜半时分,快马飞来,那扈从见面便笑,拍手赞道:“尽在算计中也——那东溪村里,保正晁盖家中,早时方有两人出门,一个紫黑阔脸,鬓生朱砂,十分凶恶,持一把朴刀。又有个清须儿的道长,生的相貌堂堂,分出三络髯来,杏子般一双眼,好悬教他辨明。晚时,似是远地里归来一人,麻鞋褐带,形容似个先生学究,却有好身板。那晁盖,果然是一条好汉,壮如铁塔,武夫气概。这晁盖,将一行三人接入内里去,大门紧闭,晚时也不见有人进出,极为可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