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云)到了张发奎将军那边不愿回来,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校长的召唤,甘愿在十一军二十六师当他的七十七团上校团长,老贺和陈赓他们那一帮佼佼者仍在苏俄留学尚未回来,唯有我第一军各师聚集了三百余学友,却因连连征战牺牲大半,每次念起都令人感慨万千啊!”
众人发出声声长叹,不胜唏嘘,谁也没想到这么快就四分五裂,到了刀枪相向的地步。
曾扩情长叹一声,幽幽说道:“邓主任(邓演达)在武汉组建了教导一师,我一期二期同窗数百俊杰聚集其下,张主任(张治中)又以四期、五期、六期同窗为骨干,组建了教导二师,两千余黄埔同袍汇集其中,我那老乡卢帮鼎(卢德铭)干脆就担任了武汉政府警卫团的少将团长,几次我路过武汉他都避而不见,唐生智竟然污蔑我叛党乱军,对我下达了缉拿令,唉……不堪回首啊!”
蔡忠笏看到安毅回到座位上,摇摇头举起酒杯:“今日难得相聚,大家不要尽说些丧气话,来来!再干一杯,喝完吃菜,边吃边聊,这么好的菜放着实在可惜了!”
众人又是站起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坐下吐出口粗气,接下来个个举杯相互敬酒,不善饮酒的俞济时也因心情沉重而破例连喝了三杯。
好人缘的安毅成了大家敬酒的对象,一圈喝下来,又要回敬一圈,二十几杯下肚也把安毅喝得摇摇晃晃,俊脸通红,场面也因几轮敬酒而热闹起来,看得出个个都在刻意忘记现实的不快,都希望在难得的相聚中拥有瞬间真正的快乐和满足。
安毅非常聪明,趁自己肚子空空没吃什么东西,悄悄告歉前往楼下洗手间,将手指伸进喉咙把一肚子酒吐了个干干净净,走到柜台要了杯热茶慢慢喝完,这才上楼。悄悄进门一看,蔡忠笏和王世和谈得正欢,黄杰与曾扩情、俞济时边吃边谈,胡宗南与对面的蔡培元商量完炮兵培训的事,高兴地站起来举杯就碰,唯独没人理睬的戴笠含笑坐在原位,从容不迫地享用佳肴。
安毅看出戴笠虽然一脸的平静,但是颇受冷落,想了想从侍女手中接过酒瓶,给戴笠斟上一杯,看到戴笠要站起来致谢,连忙伸手压在他肩膀上:
“老戴你坐,客气什么啊?大家都是兄弟,又同出一脉,哪儿用得着这么客气,师兄们也是整天各忙各的,难得聚在一起,小弟也是刚从江都前线奉校长之命回南京述职才有幸聚聚的,来,我们俩喝一杯!”
戴笠颇为感激地举起杯子,两人碰了一杯仰头就喝,几乎同时亮出杯底齐声大笑。
胡宗南聊完加入进来,看到安毅和戴笠彼此间处得不错也很高兴,俯身向前隔着戴笠对安毅悄悄说道:“小毅,你知道雨农和你铭三(蒋鼎文)大哥的交情吗?”
安毅惊讶地摇了摇头:“小弟不知道啊!自从在海宁见过蒋大哥一面就没见过了,倒是在小弟拿下泰州城的第二天,蒋大哥从杭州给小弟发来一份贺电,小弟回电之后就赶来南京了。”
胡宗南低声笑了笑:“告诉你吧,雨农不但是愚兄的结义兄弟,也是你蒋大哥的结义兄弟,而且还是杜镛先生(杜月笙名)结义手足,你不知道这层关系吧?”
安毅大吃一惊,立即示意侍女倒酒,恭恭敬敬地举起杯对戴笠说道:“戴大哥,小弟不知其中渊源,如有怠慢的地方,还请戴大哥见谅!”
“安兄千万不要这么说,今日得见安兄且得到安兄如此盛情接纳,戴笠已经感激莫名了!哈哈,来,敬你一杯!”
戴笠端起酒杯和安毅轻轻一碰。
“慢!”
安毅收回酒杯,皱起眉头望着戴笠:“什么安兄?戴大哥是否需要小弟也像寻常人一样,文绉绉地尊称一声雨农兄,然后再抖抖袖子弯腰作揖啊?”
戴笠和胡宗南全都笑了起来,胡宗南拍拍戴笠的肩膀,豪爽地笑道:“雨农,你也别客气了,小毅就是这种脾气,对投缘的人他从来都是没大没小毫无规矩地乱叫,刚进黄埔时还因为这种风格被视为异类,不少被师长们教训,可他就是我行我素,哈哈!他要是规规矩矩地称呼你的官职或者先生之类的,那才是敷衍了事敬而远之的客气话,你也别生分了,和我一样叫他小毅吧!”
戴笠高兴地笑道:“好!小毅请!”
安毅畅快一笑,举杯相碰,略表敬意一干而尽,回头望着笑脸红扑扑的侍女大声喊道:“姑娘,麻烦你帮忙斟酒吧,我这手有点儿抖了。”
众弟兄听得有趣开怀大笑,安毅看到蔡忠笏和黄杰不怀好意地端起酒杯,立刻拿起了筷子,一边求饶一边大口吃菜,把桌旁的三个侍女都逗乐了。
众兄弟笑过之后齐齐举杯,又一轮的敬酒开始了,唯有俞济时、王世和和曾扩情歉意地站了起来,说今晚还要值班不能多喝,逐一与弟兄们告辞完毕,俞济时告诉安毅,已经留下一辆车和司机送他回住处,就跟随王世和、曾扩情匆匆离去。
戴笠望着安毅恭敬地将王世和、俞济时和曾扩情三人送下楼,转过身对胡宗南低声叹道:“小毅果然名不虚传,对兄长彬彬有礼,诚心诚意,有这样的兄弟的确是福气啊!”
胡宗南放下筷子擦擦嘴:“你要是闲的慌,干脆就到小毅的独立师待上一段时间吧,替我教教他怎么学会圆滑一些,这小子练兵打仗是个天才,我们这帮做大哥的每次提起他的历次战斗,都感慨不已自愧弗如,可在官场规矩和政治方面这小子反应迟钝,我估计报上发表的反共声明不是他写的。”
戴笠点点头:“我也这么看,也想和小毅这样的好兄弟加深一下感情,不过这次恐怕去不成了,慕沂兄(曾扩情)下午悄悄通知小弟,让小弟明天和他一起赶赴杭州,协助他把黄埔同学会的工作做好,把流散在上海、南昌等地的黄埔同袍都召集起来,说是校长下的命令,还亲自点名把你和小毅列入同学会理事名单。”
胡宗南沉思片刻,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校长看到军中不稳,终于坐不住了,杜光亭等百余名从武汉络绎逃过来的黄埔一二期同袍,如今正在杭州特别政训班学习,由酆力余(酆悌)和三期的康兆民(康泽)等人负责组织,要不是当初光亭他们跟随邓主任前往武汉,在校长发出召唤之后犹犹不前,说不定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成为我第一军和新一军中的营团长了。
我估计校长很快就会从中挑选出一批人,充实到即将扩编的军中各部,这个机会贤弟一定要抓住,等办完杭州的事情,我陪你一起去见见校长,校长这人非常念旧,当年你从周凤岐将军部退出赋闲上海时,也和校长和杜先生一起经营过交易所嘛,你完全不必犹犹豫豫的,直接和我去见见校长更好一些,对你的前途更有帮助。”
“小弟明白,但还是想先做出点成绩再去见校长,谢谢大哥!”
戴笠示意侍女过来斟酒,举起酒杯敬了同年出生的义兄胡宗南一杯。
安毅送别俞济时回来看到胡宗南和戴笠碰杯,哈哈一笑,刚要加入就被蔡忠笏抓住,黄杰和王世和等人早已把满满三杯酒递了过来,一时间“擅离职守、久候不至,罚酒三杯、以儆效尤”的呼声高涨,就算安毅精似鬼,也不得不一杯接一杯地把酒倒进喉咙。
戴笠在一旁不动声色地看着,眼里情不自禁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