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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回 奸众意明谋暗抢 议开市夺往争来(2/2)

气力活不在话下。后一场文试却难倒了许多捉笔难过捉枪的老粗,有几个急得骂起娘来,给巡试官轰了出去。一日试毕,桓震将卷收回,请何可纲、孙元化、茅元仪等人帮助一起阅卷。正在安排卷房,忽然巡岛游击带上一个人来,却是皇太极遣来的使者。

    上个月间皇太极通过朝鲜使臣请求通市,桓震明知朝廷多半不会允准,是以压根就没等待批复,便打算自行其是了。只是倘若在大明境内开市贸易,难免会走漏风声,一个弄不好再被参下来,可没人来救他了。何况一旦开市,必定要冒铁器、军火流入后金的危险,两国交往一多,间谍奸细也必防不胜防。如何选择一个既稳妥又安全的所在作为边市关口,成了桓震的一个大心思。想来想去,只有金、朝边界的义州最为适合。〔按此义州是朝鲜的义州,非明之义州卫也。〕义州原本有明军驻扎,可是几年前丁卯之变,朝鲜国王为了求得金兵自义州撤出,曾经向皇太极做下担保,绝不让明军再度进驻义州。如能争取到义州作为关市,便有了光明正大的驻军借口,非但可以同时与金朝两国进行物资交易,而且更相当于在后金腹地楔下了一颗钉子,益处非同小可。只是要这么做非得朝鲜国王允准不可,否则明军强行进驻,便是一下子得罪了金朝两国,更可能将原本已经有离金归明之心的朝鲜推向后金那一面去。是以他不敢用强,分头给皇太极和朝王李琮各写了一封书信,给皇太极的信中说两国交战已久,边民互不信任,不论在哪一方境内贸易,对方商旅往来都是提心吊胆。朝鲜从前是大明的属国,现在又是后金的兄弟之邦,边市莫如设在朝鲜最佳。给李琮的信却极言开市之后对朝鲜的好处,更承诺每年支付租金,要求暂借义州用于贸易。

    这封信与朝鲜使臣前后脚到达,李琮早听朴兰英夸张辽兵的赫赫军威,原本不欲同天朝为敌,可是朝鲜毕竟距金近而去明远,倘若皇太极不满他将义州再度交给明军,责以背信弃义,再发大兵来攻,以朝鲜的微薄军力,哪里抵抗得住?恐怕真要亡国灭种了。他存了这种心思,便回一封模棱两可的国书,说是只要明金协商一致,朝鲜僻邦小国,不敢拒绝。

    皇太极那边,接到这么一封回信,当即召集了一干文臣谋士、亲王贝勒前来议事。众人听说要在义州开市,大多极言不可,阿济格持论尤力。当年皇太极令阿敏率大军征伐朝鲜,阿济格也在军中从征,立下许多战功,朝鲜的土地之上洒了他不少鲜血。何况当初后金屯兵义州,本是为了防范毛文龙,现下毛氏仍据皮岛,倘若明军再进驻义州,岂不是倒持太阿,给明军以大好机会偷袭自己之背?

    皇太极也觉阿济格所说十分有理,如果今日要将义州还给明人,那么当初又是为了甚么才兴师动众地对朝鲜大加挞伐?况且后金新败于明,目下朝鲜正在两面游移之际,倘若贸然应允,很可能便致使前功尽废,“兄弟之盟”一去不返,明军再度形成一个弧形的包围圈。代善却主张应明之请,便在义州开市。想当初先汗尚在之日,自己每每劝谏父亲速定朝鲜,代善却老是同自己唱反调,每持四面受敌,仇怨甚多,则大非自保之理,极力主和,一直到自己即位之后,大军东征,他还是消极怠慢,甚至于托病不肯随军出征。皇太极清楚得很,自己这个兄长年纪大了,渐渐厌倦戎马生涯,身子骨也大不如前,骑马打仗已经有些吃不消了。去年越关奔袭北京,他便与莽古尔泰一同极力阻拦,此时更是宁可稳妥,决不肯冒半点风险。

    众人议论纷纷,各抒己见,只有范文程、多尔衮两个人始终不曾开口。皇太极自来视范文程为心膂,虽经北京一败,信任丝毫未减,日常政事不与范文程商议是不肯做决定的。当下唤他道:“范先生有甚么高见,不妨说出来。”范文程稽首道:“唯陛下圣裁。”皇太极心中奇怪,以往敢诤敢谏的范先生为何忽然畏首畏尾起来了?再三强之,范文程才道:“臣起自畎亩,际风云之会,每奉成算,如指诸掌,及其成功,不差毫厘。此天赐大汗圣智,非臣之能与也。”皇太极微微皱眉,虽然为人主者没有不爱听奉承马屁的,可是此时此刻他却不想听这些废话,尤其不想听范文程口中说出这些无聊阿谀之辞。

    可是此后范文程无论怎么问,也不肯说话了,倒叫皇太极莫名其妙起来。无奈,只得先问多尔衮。这个小弟弟虽然年轻,可是聪明机智却在自己之上,对自己又是忠心耿耿,摸不出头绪的时候,皇太极是很愿意听一听他的见解的。多尔衮上前奏道:“回大汗,多尔衮以为,但允无妨。众人都说不可,只不过是害怕义州开市之后明人有了借口,便可大肆屯军,但明人既然可以在义州屯驻军队,难道我便不能?从前朝鲜李王力请我国从义州撤兵,明明指天发誓,说绝不容许明军进驻的,倘若朝人背盟欺心,我自然也可再驻义州。”皇太极大喜,猛地一拍大腿,叫道:“就是这样!”说着便叫过笔贴式来书写回信。信中自然不提驻军的话题,只说小国求开市若渴,不计何处,任凭桓老大人裁夺。

    范文程微微皱眉,却不说话,任由皇太极在信上用了大印,叫快马送往广宁。

    桓震接信阅罢,并不立刻回复使者,叫把他带下去好好安歇,将信拿在手中抖了一抖,皱眉道:“义州若在我掌控之中,与皮岛犄角呼应,奇正互用,首尾夹攻,更可居高而制朝鲜,真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啊。我料皇太极必也不肯放过这块肥肉,如今咱们须得同他们抢先,此去义州彼等仅数日之途,我却须绕过金州海角,诸位有甚么法子,能抢到虏兵头里?”

    茅元仪笑道:“这一层却不须忧心。日来恰是西南顺风,岛上新造了几艘大船,满帆三日三夜可抵皮岛,由皮岛登陆,一日疾行可至义州。”桓震点头道:“甚好。丁卯年虏兵自义州撤出,倘若我军不去入驻,朝王断不会容彼等入境。咱们只消先赶到皮岛,然后觇其动向,再定行止不迟。只是皮岛毛帅那边须先有人沟通,谁可当此任者?”众人面面相觑,毛文龙僻居海外,骄恣妄为,人多知之,谁也不愿揽这麻烦担子上身。桓震环视一周,沉吟道:“此事却不易办。也罢,待我亲去见他便是。”话头一转,道:“开市条款却须速定,震眼下只想得到不许贩卖铁器军火,大米食盐等等军需之物,其余还要赖诸位各抒己见。仍须在各处招揽商人前往贸易,便劳初阳先生写一份文告。”众人一一答应了,仍去忙着阅卷。十几人不眠不休一日夜,终于将三千多份卷子尽数分头阅罢,拣了五百份文理通顺,言之有物的出来。桓震一一细看,多半是兴屯田、用辽人、且守且战,且筑且屯。这些早在袁崇焕主持辽东的时候便已经成为基本准则,哪里还用他们再来啰嗦?愈看愈觉无味之极,忍不住把卷子一抛,跑去寻茅元仪谈天解闷了。

    茅元仪正在那里捏着一管笔写写算算,见桓震来,连忙起身见礼。桓震按他坐下,伸头去瞧他在写甚么。茅元仪道:“开边互市之后,必有禁物流出之虞,元仪想了个法子,可以禁绝大米、生铁、火药硝石运往虏邦。”桓震一听,不由得兴趣盎然,瞌睡虫一扫而空,连连请他快说。茅元仪将那张纸递过来,道:“只要将禁物关税提高,每货殖一百,收取关税二百,商人无利可图,自然便不贸易。但若一味提税,边商无物可卖,又只好走私禁物,往复循环不止。不如将我有余而虏不足,又不干军国要事之物低税贸易,商人唯趋利耳,既免关税,必然趋之若鹜。出口丝绸、瓷器,进口煤铁马木等物各照税则三分减一,此外皆以值百抽五征取,如此既可从中取利,又不致断绝贸易。”

    桓震拿过来细看,但见一条条列得十分详细,不由大喜,击掌道:“就是这么办!”犹豫片刻,终于将思谋已久的一桩事情说了出来:“我意除全辽官匠之籍,使其自行工作贸易,不知可有不妥?”茅元仪一怔,喃喃道:“去匠籍?”摇了摇头,反问道:“我朝开国以来,丁役皆赖匠户完之,倘若一旦尽去,转输必定不便。”桓震笑道:“转输何必定赖匠户?太上皇以驿站弊多,鼎力革除,然驿站裁撤之后,驿夫多失其生计,啸聚为盗。我意重兴驿站,但不专为官用,而准私商雇赁,递信运货两便,又不将民缚于转输。再在各卫建设粮仓,则转输不过短途而已。若有治水工程,临时募集工匠即可,并无须专设匠户。”茅元仪仍有些许迟疑,道:“大人高见。只是全辽匠户一旦而废,此事非同小可,并非大人一人能作主的。”桓震哈哈一笑,道:“事事上奏朝廷,那也忒缚手缚脚了。”茅元仪素知这位巡抚大人无法无天惯了,不过长久以来他作的事情大多是有好处的,譬如与郑之龙的私下贸易,虽然起初自己颇看不惯,可是后来全辽粮饷大半皆仰此项,渐渐也就明白过来。此刻他力主废除匠籍,虽然又是一桩前无古人的举动,可是安知将来不会柳暗花明?

    当下道:“既然如此,大人何不自一卫始,循序渐进?”桓震点头道:“有理。广宁新复之地,正须招徕人民,不如立下规矩,凡自愿迁徙广宁居住之匠户,一概免其匠籍,准在广宁一地任意遵律营作。如何?”茅元仪细细想了一想,道:“若考量到将来贸易之便,与其设在广宁,负转运海上之累,不如在金州为好。只是远悬海外,恐怕匠民不愿背井离乡。而且金州刻下正是毛帅麾下守备张盘所镇,欲在该处行事,非先收服毛帅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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