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大人马首是瞻。”桓震笑道:“岂敢,岂敢。”话头一转,道:“本抚此来,一者是要会晤毛帅,二者也有紧急军情要与他商议。倘若在岛上等候传达,不免误了大事。本抚意中明日便自此前往皮岛,请毛副将与我同去。”毛承禄微微迟疑,蓦抬头见桓震目光炯炯地瞧着自己,他身后的黄得功却握紧了佩刀,似乎一言不合就要拔刀相向。面上神色丝毫不动,心中盘算半晌,终于咬牙点头道:“谨遵钧令。”
次日毛承禄果然陪同桓震往皮岛方向泛海而去。船行至距岸十余里外,岛上便燃起狼烟。毛承禄令兵丁举起大旗来回摇晃,示意是自己人到了,狼烟这才熄灭下去。船只靠岸,毛承禄便要先行登岛请毛文龙来船上迎接。桓震笑道:“那又何必?我与毛帅都是国家臣子,总为朝廷出力,何须分甚么高低贵贱?我只与你同去便是。”毛承禄推诿不得,脸色甚是难看,只得当先领路。
桓震一路走,一路留心岛上动静,但见许多士兵丢了军器,跑到海崖下面躲避烈日,更有三五成群,呼卢赌博的,不由得暗自摇头。毛文龙究竟还是听到了动静,亲率大小官员百余人迎了出来。两人在辕门之前碰了头,相对交拜。桓震握住他手,两人一同起身,笑道:“辽东海外,止藉贵镇与本抚两人,同心共济方能了局。”毛文龙大言道:“职在海外数年,日以东事为虑,只是饷匮军饥,卒不用命,实在没法子打仗。若能仰赖大人一展回天之力,使诸军安饱,再授以方略,则大功可成矣。”桓震笑道:“本抚节制辽东五镇,东江兵员自然该本抚赡养,不劳贵镇费心。”毛文龙碰了个软钉子,讪讪笑道:“职督替大人设宴接风,请震摇手道:“本抚甫视辽事,欲观岛上兵将军力,可先阅三军,明日发过粮饷犒赏,再行逸乐不迟。”毛文龙连声称是,拍了一番马屁,令人去召集三军检阅不提。
不一会岛上两万八千余驻军尽皆齐聚,桓震与毛文龙及亲信数人在山头设了帷帐,共坐观看。先令辽兵演习火枪弓箭,枪箭皆中草人红心,岛兵见了,既羡慕辽兵的明盔亮甲,又觉他们的火枪比自己使用的好了不知多少,枪枪中式,瞧起来威风之极。桓震炫耀一番军威,便叫岛上驻军依次演武,又令毛文龙挑选一百人同辽兵较射。岛军久不习战,哪里是训练有素的辽兵的对手,较射以十人为一场,场场皆败。毛文龙脸色铁青,强笑道:“大人治军有方,卑职便拍马也追不上。”桓震嘿嘿冷笑,道:“非是本抚治军有方,只是贵镇太不用心而已!”毛氏诸将听这一言,都是脸色骤变。桓震环视一周,不慌不忙的道:“本抚历险来此,旨在商议进取,却无意羞辱贵镇。军国大事,在此一举。我有一个良方,只不知生病的人肯不肯服这一帖药。”
这一句话声音方落,黄得功已经霍然抽刀出鞘,在空中虚劈一刀。不知从哪里冒出许多辽兵,揭开帐子冲了进来,围作内外两个圈子,外圈端枪而立,防备山下岛军上来,里圈的枪口却对准了毛文龙。毛文龙大骇,他早知桓震此来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可是却料不到他竟然上岛伊始便对自己发难,这一下变起仓促,自己的亲军大部全在山下待命,少数闻声赶了上来的,眼见辽兵许多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自己主帅,方才火枪之利是人人都见识过了的,一时间谁也不敢乱动。毛文龙强笑道:“大人方言要与卑职同心协力,共济辽事,此刻却以枪械相逼,却是何意?”桓震微微一笑,道:“无他,只是要取你性命而已。”
毛文龙面色大变,抗言道:“职以义旅九十人取镇江,不费朝廷斗米寸铁,六七年来抚集辽沈逃民九十余万,罗致各岛,以为犄角,以义取朝鲜粮饷,以信括商贾锱铢,种屯鼓铸,斩将复城,便无功劳,也有苦劳,大人为何一旦杀我?”桓震冷笑道:“你若不服,本抚且数你五大罪来。你言忠心报国无贰,可是大明制度,明朝的制度,大将在外,必由文臣监督,你**一方,军马钱粮却不肯受核,此罪之一也;你言不费朝廷斗米寸铁,可是东江每岁饷银一百二十万,朝廷以巨资养汝,汝开镇九年,却不能为朝廷恢复寸土,此罪之二也;岛兵饥馁不可形状,汝月给士兵才三斗半,侵盗军粮,溃散军心,此罪之三也;宁锦战事方急之时,手拥重兵在旁,竟不发一兵一卒援宁,此罪之四也;铁山一败之后,屡战屡败,再战再败,非但不知痛定思痛,厉兵秣马,反专事商贾贸易之道,驱赶士卒远赴朝鲜掘参,以至往往有冻饿死者,此罪之五也;有此五罪,杀汝足矣!”
毛文龙嘶声叫道:“大人不过任巡抚之职,唯节制卑职而已,何得杀我?”桓震哈哈一笑,嗤道:“本抚连皇帝也没放在眼里,何况是你区区一个东江?”说着将手一举,辽兵纷纷举枪欲射。毛文龙吓得魂不附体,连连叩头求饶,毛部将官也都纷纷跪了下来,连连叩头请免。桓震摇头道:“今日不杀此贼,他日东江一镇非我有矣!”毛文龙的儿子毛承祚、游击刘兴治、副将陈继盛、义孙毛永诗、毛仲明、毛可喜同声道:“卑职等愿以本身官爵,赎毛帅一命,求大人高抬贵手,准其戴罪立功!”桓震冷哼一声,道:“戴罪立功?”毛文龙连忙指天誓道:“倘蒙宽宥,当洗心革面,痛改前非,先取鞑虏,后平朝鲜,以此残身报国而后已!”
桓震注目凝视他良久,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毛文龙与他的一干手下给笑得一头雾水,不明白巡抚大人究竟是发了甚么疯。桓震好容易收住笑,蓦然脸色一肃,道:“方才所言,只为一试贵镇耳,得罪莫怪,莫怪。”转对岛上诸将道:“诸君海外辛苦多年,且受桓某一拜。”说着当真拜了下去。众人连忙还拜不迭,毛文龙目瞪口呆地瞧着,深感这位巡抚大人喜怒无常,全猜不透他的心思。
桓震亲亲热热地拉着他的手,搀他起身,两人一同在椅上坐下,挥手令辽兵尽数退了下去,这才道:“本抚此来,有一桩大事要同贵镇商议。”将打算在义州开市的事情扼要说了,道:“欲在义州贸易,必先通海路方可。本抚以为,海路转运朝鲜,便利莫过于皮岛一带,因此想于皮岛之上设一贸易中转之地,冀有驻军保护,可安商旅之心。”
毛文龙愕然,桓震上得岛来便虚张声势、连打带吓一番,此刻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原来却是眼红他自朝鲜走私之中所获的暴利,要来掺上一脚。这一点上毛文龙却聪明得紧,当年阉党专权的时候,他便不惜工本地行贿送钱,才能深受重用。如今朝廷之中温党得势,桓震又是温体仁的亲女婿,毛文龙只怕银子送上门去他不肯收下,眼下既然桓震开了口,他又岂有拒绝之理?反觉方才那一番花样太多余了。只要肯收银子的官,毛文龙便自信有法子对付,当下笑道:“有钱大家赚,卑职原懂得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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