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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降(一)(2/2)

后,立储之事再无人敢提……

    惠王修长的手指轻轻划着茶碗边缘,轻声感慨了一句:“龙袍加身,宛如立地成佛啊——”随即淡淡的笑了一下:“我虽然是老大,可是众目睽睽,如履薄冰啊。”

    汪青指尖点点茶壶,看着公子说道:“殿下心境小的也是能体会到的。平心而论,三位皇子都是人中龙凤,这本是皇上之福,可国本之事却偏偏讳测莫深,真是奇也怪哉。”

    惠王被汪青刚才对两位弟弟的赞美之词说的心中恍惚,再加上处境微妙,此时已经心中抑郁,愣愣的看着别处出神。

    汪青咳嗽了一声,将其中一只茶碗把玩一般的拿在手上,仔细的看了一会儿继续说道:“如今皇上正值壮年,春秋鼎盛,正是登高望远的豪迈年纪,坐拥万里河山,耳听山呼万岁,普天之下只此一人。可几个儿子成天围在周围表面孝子贤孙,心中虎视眈眈,成天歌大风、思猛士,激扬慷慨、豪情万丈。”汪青意味深长的最后说了一句:“殿下试想,您要是皇上,您心中……什么感受?”

    惠王眼睛猛地微微一怔,原本漆黑的瞳仁光泽一闪而过,原来如此!

    其实他心里模模糊糊的察觉出点味儿,但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的夹缝里,也容不得他细想。那汪青洞若观火的一番言语,一下点亮心灯。他微张着嘴,靠在椅背上,看着池塘微微荡漾的池水,眼睛里泛着水中反射的光,随即又黯淡了下去,只淡淡的说了句:“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呐。”

    汪青赞赏的看了惠王一眼,随即将手中茶碗略一倾斜,将茶水霍的倒掉。惠王看着他的举动有些诧异。

    汪青捏着那只空碗,对着惠王微微一示,说道:“皇上终归还是父亲,兄弟离心不是他愿意见到的,哪个做父亲的忍心自己儿子们反目成仇、你死我活呢?殿下只管继续勤勉政务,做好您的差事,皇上自然会看在眼里。”

    汪青将手中空碗放下,又拿起另一只茶碗,甩手便又把里面的茶水洒了出去。他转过身,看着惠王有些疑惑的眼神,低着声音,冷冷的说道:“他们靠山越大,反而越危险。”

    惠王听到这里,精神一震,眼睛一下子便有了光彩。他自己琢磨着眼前这个瘦弱书生的话,心中逐渐亮堂了起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不错,别看他们意气风发,半起差来风风火火。景王尽可以表现的光明磊落,一副亲近臣下的模样。梁王呢,也大可以照样四平八稳,滴水不漏。可他们办的那几样差事未免也太‘漂亮了,当皇上是傻子吗?之前的大臣都是吃干饭的?総ōu rén枪ト挛宄桶牙锰佣几帐傲恕;噬暇退阋皇泵豢赐福院笮睦镆材衙忄止尽!?br />

    汪青将两只空碗朝公子眼前轻轻一推,瞳仁泛着晶莹的光,声音低沉的仿佛喉咙里都带着狠劲:“他们坏就坏在这个平易近人,滴水不漏。平易近人招人猜忌、滴水不漏却让人提防,他们在朝堂之上一呼百应,皇上心里难道不怕嘛!”

    惠王拧着眉毛认真听着,想着心事。听到这里,眼前微微一暗,抬头望去,只见院中微风吹过,卷来一片慵懒云彩,慢悠悠的半遮着日头,只透着些许的金光。

    他转过目光看着汪青,倾身说道:“先生说的是有道理!可是……他们羽翼已丰……”

    “皇上要的,可是孤臣!”汪青从容说道,语气透着果敢决绝,荡叩心扉!

    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

    惠王脸上泛着青白的光,连忙低下眼睑呷了口茶,眼中却犹如鬼火一般闪烁不定。

    “上次皇上指派的赈灾的事,殿下办的苦不堪言,皇上怎么说殿下您的说您不怕繁琐,在我看来,这四个字才是真正的上佳的评语啊!谁都知道差事难办,那皇上心中对比之下更是明镜一般,略一比较,高下立判。”

    惠王被这汪青将朝堂之事抽丝剥茧一般,理得条条顺顺,经脉分明。自己虽然也模棱明白点意思,可从来没有现在这般清澈透亮,仿佛多年的郁结被打开。他这才粗重的透了口气,心中顿时轻快起来。

    汪青点着惠王面前的两只空的茶碗,笑着轻松说道:“我觉得,今后谈及前朝往事利弊,抑或谈论今朝国策,殿下大可不必慷慨激昂,只管听就罢了。别人忙着抖落自己的‘雄心壮志’,越是雄心越是犯了大忌。皇上此时光景只会越加惧怕!反而衬着您,一个办事牢靠,又能统架全局的孤独公子,皇上说不定更喜欢呢。”

    那汪青俯仰之间,真是精神焕发,神采奕奕。惠王听着他一番掷地有声的言语,暗自心惊,他诧异的看了汪青一眼,心中想到:这人真是深不可测!

    汪青手指在桌上轻轻点了点。惠王低眉一看,只见两只空碗只剩余温,自己那一只却泛着屡屡茶香……

    惠王心思灵透,心下揣摩着汪青的话,暗自点头。他端起茶碗,对着汪青微微指了指,轻笑了一下说:“君心难测,真是君心难测啊。”

    突然,这殿下大人心中又灵光一闪,看着汪青说道:“你原来是那‘九千岁’李杰的干儿子,靠着他的路子一步步爬上来,然后走进了我的府里,那‘九千岁’竟然没有杀你……看来算盘打得也是精得很呐。我说呢,那太监如此权柄,为何不找我的两个弟弟,偏偏对我眉来眼去、频频示好,合着他们把皇上的心思真的都揣摩透了!”

    汪青心里也有点得意,补充着继续说道:“当年北平王还是将军的时候被皇上如此猜忌,监军被他杀了都没事,为什么?不就是因为他交了兵权吗?他蜗居六年,韬光养晦,成天养花逗鸟,还跟皇上斗起蛐蛐来了,这就叫‘和光同尘’。这不,匈奴人一来,他又复起了,还当了王爷了。这,就是王爷的高妙,他身边也是有能人的。“

    惠王一边听着,一边点头,对自己这个叔叔更是心有忌惮,心中暗自惊诧:“阉党是天子近臣不提;北平王也如此精通帝王心术,果然不是池中之物,以后还真留不得!这汪青一介书生,杀父之仇都能忍下来不报,在阉党那个龙潭虎穴里游刃有余还能全身而退,也真是个深不可测的人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