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何谓茫茫浮世,何谓软红万丈。
他去过人迹罕至的边陲也走访过大小城镇,吃乡野饭食,听市井俚语,看过平湖月影也听过大漠驼铃,最初的急迫被岁月一日一日一月一月一年一年打磨下去,到了后来,就只是凭着心底那股执念才没有停下脚步。
好在终是被他找到了。
五年前,巫山一座古祠的某片残简中,他读到了有关神剑昭明的传说。
……凝光成形,剑气温润……
……伏羲以之取巨鳌四足撑天,暂止天柱倾塌……
……能斩断世间一切灵力流动……
凭着最后那一句,谢衣几乎可以断定,这柄神剑就是他要找寻的东西。
然而这其中阻隔了千年光阴,又有传闻说此剑早已崩碎,如今又要找谁去问昭明的下落?
常人大约确实无法可想。但他是谢衣。
无人可问,就去问草木山石。
木石不会开口,他就生造出一个通天之器来。
兜兜转转磕磕绊绊,终于有了点眉目,然而他也同时风闻了些远来的消息,诸如边疆偏远地域有人突发奇病,忽而狂乱暴戾忽而痴呆无神,后来有世外高人相助才斩去魔根。
他听得恻然,既怜悯当地百姓无辜受害,又担心此事被修真人士知道,追究起来会对谁不利。
而比起这些他更清楚的是,时间不会一直等他。
谢衣打发了阿阮,转回身来跟伙计解释说,实在抱歉,我们并非如你所想——
然而话到一半又被截了过去。
小伙计说,啊,知道知道,我们懂得,客官只管挑了东西,小的保证不再多嘴。而后哈了哈腰,脸上大大地写着一行“这种事我们见得多了不就是离家私奔的小夫妻嘛不用掩饰”。
谢衣看了看四周投来越来越多的目光,心想事已至此,也没别的办法了。
他平时为了隐藏行迹很少会在城镇市集中停留,否则只要不戴面具从闹市里走上一遭,四周一半的注意力都会转了向,尤其是年轻女孩子,明里暗里视线都会跟着他打转。
等到后来有了阿阮跟着,剩下的一半目光也被拉了过来,阿阮天性活泼不知掩饰,惹得拄着拐杖从身边走过的乞丐也会回头看他们两眼。
这情形还想不引人注意,简直是笑话。
他吸了口气,面上还保持着沉静温和,一拱手:
“实不相瞒,在下未婚妻身患重疾,此行是带她出来寻访名医,无暇他顾,还请店家见谅。”
小伙计在这一句里愣了神,继而就露出不满的神色。
身患重疾……?
就那个蹦蹦跳跳面色红润好得不能再好的模样?骗鬼呢吗这是。
“她所患并非寻常病症,而是……嗯,心智错乱,有时候会错以为自己是神仙……”
……哈?
眼前的人谦谦如玉,十足诚恳的样子不由他不信。小伙计半张着口朝远处看看,刚好风里送来一句清脆的少女声音:
“……为什么直接换就不行,非得用银钱啊……跟你们人打交道可真麻烦……”
茫然地点了点头,终于罢休。他想这真是可惜了,明明生得天姿国色,偏偏得这种奇怪的病症,看来老天爷也有不长眼的时候。
直到那两人离开,他还望着长街尽头感叹,唉,天意从来高难问。
出了江陵城便是纪山。
青山隐隐,流水潺潺,几只燕子低低从水面上掠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