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把他的劳动成绩排在最后。
不是所有的学生都比刘喜交得粪多,个别学生一筐没交,却被排在前几名,是他们对劳动的重要性认识高,知道用鸡蛋来关心辅导员的生活。樊老师常拿煮熟的鸡蛋在学生面前炫耀,刘喜的认识总是提高不了。
相对来说,刘喜的思想比较单纯,除了复仇和马金玲作对外,他把所有精力都用在学习数理化上,只可惜他的底子太薄,连匀速运动中的比例关系都弄不明白。教物理的曲志国老师是二十刚出头的民办教师,只念过初中,讲的物理课就等于现发现卖。学校不重视物理课,曲老师却教得非常认真,留的作业,学生必须完成,而且要求严格,已知、求、解必须分步写清,而且批改极细,一点儿毛病都不放过。刘喜好耍小聪明,图省劲儿不按曲老师要求做,虽然计算结果正确,曲老师总给他判零分。
刘喜认为曲老师和樊老师是一路货,都是因家庭成份而歧视他。物理课遇到的问题,他想求数学老师帮他解开。
许老师叫许睦邻,名字起得怪,人也怪。她是外地人,父母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她来庞妃公社,是因男同学对她耍了手腕,来到男同学的家乡,又认为农村的土屋比城里的板房舒适,就和男同学住在一起,又和成为丈夫的同学一起分配到新曙光学校。
许老师的丈夫也教数学,知识比许老师渊博,人长得帅,又善讲,却愿意受貌不出众的许老师使唤,有的学生背后讲,许老师丈夫受她的气。
许老师对上课的时间掐得非常准,同学们都坐好后她才进教室,拿着一本教科书和半截粉笔,黑板没擦她也不生气,哪有空地儿往哪写,实在没空地儿,她拿起黑板擦擦够自己写字的地方。许老师字写得特别好,书写迅速,她做例题,从不多写一个字,也没写过错别字,讲一堂课,半截粉笔足够用。如果黑板上留出三分之一的空地儿,或者学生在上课前把黑板擦净,许老师从来不使用黑板擦,讲完课,黑板上的例题工工整整。
像做例题不多写一个字一样,许老师从来不多说一句话,她教数学课,超出例题范围的都说不会,讲例题也不全是她讲,让学生发言,还让学生更正,都认为正确后她才往黑板上写。她把讲题叫整题,不知是把现实中的常用词安错了地方还是另有含义。许老师对学生没远近,也不过问学生的出身,不论学生的成绩好赖,她都一视同仁,全班四十几名学生,都被她叫起发过言。
开学时,数学课堂的纪律最不好,学生们在下面嘻闹,许老师看着也不管,照样讲课,照样提问,照样到点就离开。渐渐地,数学课堂的秩序开始好转,学生们主动听课,还在数学课前把黑板擦得干干净净。
同学们爱上许老师的数学课,和她授课时间短有关系,许老师讲例题只用三十分钟,余下的时间给学生,遇到问题她让学生互相交流,不到关键,她不会给予指导。
许老师不关心政治,除了讲课外,其他事情都无法启开她的口,除非她吃亏。学校分肉,她得到的瘦了点儿,立刻找校长评理,说出的话比连珠炮还厉害,校长没办法,把分到手的肥肉换给她。
说来也奇怪,许老师虽然是没有贫下中农本色的那种人,在跑赛中,哪位老师也追不上她,每次运动会,她都能捞到奖品。一次,一位老师和她同时到达终点,一份儿笔记本奖品两人分,颁奖人让她让一让,她不干,找到主委会,拿到笔记本。
刘喜知道让许老师帮他解开物理题是件难事,故意装得很虚心,等许老师讲完例题,他悄悄走到许老师身边,说出了没有弄明白的问题。
许老师问:“这是哪的题?”
刘喜虽有准备,但也顺口说出:“物理题。”
“我不会。”
许老师躲开刘喜,刘喜在心里骂:“这个怪老娘们儿,问她这点儿小问题都不行,还当老师呢?别臭美,哪天你的帅丈夫看不上你,把你卖到动物园,和马猴子关在一起。”
刘喜没去过动物园,也没见过马猴子,但他见过耍猴的,认为凡是猴子都很瘦。
刘喜骂归骂,心里和许老师较上劲儿:“你不是说你不会吗?我偏让你解答!”他把脑筋转了转,想出一个好办法,自己对自己说:“我把它说成数学题,这不啥都解决了。”
数学课,许老师刚进教室,刘喜就举起手。许老师装做没看见,转过身要往黑板上写字,刘喜站起身喊:“许老师,我有个数学问题想提问。”
许老师转过身看刘喜一眼,很不在意地说:“先坐下,有问题课后提。”
刘喜坐回凳子上,心里很憋屈,坚持听完许老师的课。
许老师讲完例题,转过身问:“刘喜,把你不懂的问题说出来,让同学帮你整明白。”
刘喜站起身,说了那道改头换面的物理题。
许老师让刘喜到前面,刘喜用数学常用的字母把公式写在黑板上,a=c/b。他的问题是,为什么c会等于ab。
许老师让刘喜回座,问哪个同学能够解答。马金玲举手,许老师让她发言。马金玲说:“这是一道比例题,如果a等于c除以b,那么c就是ab的乘积,这个公式应用非常广泛,物理课的匀速运动就涉及这个问题。”
刘喜认为马金玲是自显,没有认真听。
许老师问:“刘喜,听明白没有?”
“没明白。”
许老师从书本上拿起她写剩的粉笔头,在a的下边划一横,横下划一竖,回过头看刘喜,没说话。
简单的一竖,仿佛给刘喜划开一扇窗,解答了困扰刘喜好多天的难题。许老师觉得这个问题带有普遍性,她让刘喜在黑板上给全班同学讲解。
这是刘喜第一次尝到讲课的滋味儿,虽然讲的不好,却坚定了学好数学的决心,也下决心不在背后骂许老师是“马猴子”。刘喜觉得这个又瘦又白的老师很美、很美,超过她的帅丈夫,她的丈夫应该怕她,每一个学生都应该尊敬她!
从黄岭升到高中的学生,他们的数学基础相对牢固,比例公式,刘喜背得滚瓜烂熟,只是稍稍改变形式,刘喜就解不开,这样也好,让他知道,他的头脑并不比马金玲聪明。刘喜意识到,他给马金玲捣乱,马金玲一定心知肚明,都是忍着气。
刘喜希望马金玲生气,最好气得不来上学,回家抱着瘸爹哭,让马向勇心里难受。可是,马金玲不但不耽误课,而且学习比他好,连刻板得不近人情的许老师都愿意和马金玲说笑。
马金玲也骑自行车上学,从来不和刘喜一起走,偶尔碰着,刘喜也不和她说话。课堂上,马金玲坐在前排,刘喜排在最后,根本找不到捣乱的机会。
随着年龄的增长,刘喜的自尊心也逐步增强,他把自己看成男子汉,觉得用欺负女同学做为复仇的手段太低劣,而且达不到效果,做得太明显,还会受到同学们的谴责。刘喜放开马金玲,把精力全部用在学习上,进步很快,期末闭卷考试,他的数学成绩名列第二。
刘喜能做到这些,是因为现时对他相对宽松,一旦因出身不好受到打击时,他还要挥起复仇的利剑。刘喜明知把利剑刺向马金玲,就等于刺向无辜,但是,他也是无辜者,为什么承受那么多利剑?
这就是人们把利剑刺向无辜所造成的灾难!上帝不主张冤冤相报,尽全力焚毁仇恨的种子,但是,有人借挑起仇恨取得自身利益,把杀人的利剑分发给可以利用的人,同时用大饼子诱惑,高声叫喊:“努力杀人吧!谁杀得多,谁获得大饼子最大。”一些人把利剑刺向大饼子的争夺者,争夺者也有利剑,常常拼杀得不可开交。最可怕的是把利剑刺向无辜,无辜者没有争夺大饼子的能力,只有躲,往往是身体受伤,心内滴血。他们还活着,要吃饭,要复仇,要成长,要用各种手段对付刺杀他们的人,还要殃及亲属。这种在权利的压迫和利用下杀人、反击、报复、反报复的连环演绎,连上帝都制止不了,只有靠民族的觉悟,历史的悲剧才能结束。
上面这段不合时宜的谬论,是刘喜经过数次打击后说出的,在他的中学时代,还无法认识到这一点。刘喜用嘻笑对待人生,用嘻笑对待社会,也用嘻笑对待从小学就在一起的马金玲。他刻苦学习,有用科学知识报效祖国的意愿,同时,也在培养他的复仇能力,在这种极端矛盾的心理促使下,激发出很大的学习动力,又一次考试,他的数学成绩和物理成绩在全校名列前茅,让一些偏重数理化的老师和同学刮目相看,并且得到数学尖子的称号。刘喜好一阵欢喜,故意在马金玲面前表现出趾高气昂的样子。
其实,刘喜也就是数学和物理比马金玲高出几分,语文和英语的分数还不及马金玲的一半儿。
罗老师教语文,学生们背后称她罗老板娘,根据啥起得绰号,任何人也考证不出来。罗老师喜欢抽烟,都是用报纸卷,烟卷儿奇大。她不敢在办公室里抽,就到课堂上过烟瘾,满教室都是烟雾。
长时间吸烟,罗老师的手和脸都变成黄色,眼睑下垂,神态呆滞。任何人也不会相信,这个四十岁痴婆娘,曾经有过诱人的姿色。
罗老师上课时只读课文,嫌累时就让学生念,念错了她也不更正,学生提出的问题她也不解答,她不留作业,学生可以在烟云缭绕的课堂上做其他事情。刘喜的语文底子薄,拼音字母认不全,语文书上的生字不会认,又不甘向别人请教,选择放弃。
马金玲不偏科,对语文学得很认真,罗老师不认真讲,她求教其他老师,主动做一些笔记,按课程要求试着写一些小文章,每次考试,她都得高分。
刘喜英语成绩差,他不是对英语没兴趣,而是对教英语的樊老师不感兴趣。
樊老师做为红卫兵中队辅导员,把主要精力都用在政治思想工作上,培养出多位学毛著先进分子和学农模范。他积极开展开放式教学,把英语课设在绿色的田间地头,让学生们挥锄书写英语单词,为全校的教学改革做出榜样。樊老师的班级超额完成积粪任务,成了热爱社会主义劳动的先进集体。他还带头冲破旧的教学体制,把闭卷考试批判成封建社会束缚学生的枷锁。批判的同时,又积极倡导开卷考试,考试中,学生们可以互相抄,也可以代答试题。他的做法并不是自创,和上级的要求基本吻合。有了这种对领导精神的理解和执行能力,樊老师成为先进教师更是顺理成章。
尽管学生间互抄试卷,大多数学生的英语还是考不及格。樊老师积极引导,把答案写在黑板上,就这样,刘喜得了五分。
怕一些学生连答案都看不明白,樊老师在黑板上划一条竖线,左面是试题,右边相对的是答案。同样是竖线,许睦邻老师画得短细,解开了困扰刘喜的难题。樊老师画得粗长,让刘喜感到晕头转向,他只抄了用汉语写的那部分,全部英语字母都没往试卷上写。樊老师照顾他,给了他五分,要知道,英语考试的满分是一百。
刘喜拿着只得五分的英语试卷,立刻想到小学时八先生给他作文判了五分的情景,心里一阵酸楚。
放暑假,刘喜第一个出了学校,骑自行车走过黄岭时,他拿出成绩单,这是学校发给家长的,上面写着:
政治78分,语文30分,数学98分,物理100分,化学90分,英语5分。
刘喜把目光集中在英语五分上,小声说:“小时候作文是五分为满分,英语也该如此。”他想用自欺欺人的方法糊弄家里人和在村里炫耀,脚下一用力,车链子被蹬断,没站稳,前轱辘别进车辙里,人摔倒,车前圈半了形,骑不了,推着都费劲。
马金玲骑车从后面赶上来,停在刘喜身后问:“车子坏了?”
刘喜想说“我愿意”,又一想,在此时还不能得罪她。刘喜问:“你英语多少分?”
“九十九。”
刘喜不服,大声说:“全是抄的。”
“全班同学都在抄。”
“我没抄。”
马金玲推车跟着刘喜走,她说:“我不信,你要不抄,你就及不了格。”
“我只得五分。”刘喜说着,掏出成绩单让马金玲看,并且说:“我不像你们那些小娘们儿,心眼儿细,学数学不行,抄答案一个顶俩。”
马金玲听刘喜冒出骂人话,想反驳,觉得在路上说不清楚,惹翻了刘喜,吃哑巴亏不合算。她说:“你把这个分数带回家,你哥和你妈不会答应你。”
“你得替我保密。”
马金玲说:“保啥密?成绩单上明写的,又不能改。”
刘喜说:“别人问你英语成绩是多少,你说也是五分。”
“我不那样做,我的成绩是九十九,我不想往少说。”
“你真笨,怪不得数学成绩不如我,许老师还拿你当宝儿呢!”
马金玲不想和刘喜斗嘴,骑上车想走,被刘喜拽住车把,吓唬她:“你就说英语是五分,不然我和你没完!”
马金玲把自行车推倒在路边,挺身挡住刘喜,大声说:“刘喜,你别得寸进尺!我早就对你说过,我不怕你,而是不跟你一般见识。你说没完怎地?有能耐使出来吧!”
刘喜瞅着马金玲嘻笑,马金玲也不回避,两人僵视着。
马金玲虽然怒,仍不失温和,刘喜觉得,投过来目光很灼热,灼热烧平他扭曲的笑纹。刘喜想握拳,手上没有力,想举手打,挥不起胳膊,只好大声喊:“臭娘们儿,你滚!”
马金玲不但没“滚”,而是挡住刘喜不让走,厉声问:“你跟我说明白,为啥总和我过不去?”
刘喜推车绕开马金玲,回过头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没时间搭理你。”
马金玲挡刘喜,已经做好了被推倒或者被打的准备,但是,她要利用这个机会和刘喜讲明白,让刘喜以后不要用仇视的目光对待她。
马金玲忍受刘喜的欺负,并不是软弱。她认为,刘喜用顽皮对待社会,是反抗大人们的欺负和歧视,甚至感受到,刘喜的嘻笑中埋藏着巨大的苦痛。出于善良和女孩特有的天性,她给予刘喜极大的同情。
她逐渐觉查到,刘喜和自己家的仇恨是父亲一手造成的,刘喜欺负她和马成林,是刘喜报复的一种方式,特别是马向勇被专政后,马金玲更加认清这一点。两家的矛盾,她不想追究也不想弄明白谁的过错,只想凭自己的努力阻止过去事情不再发生。她仿佛觉得父亲对刘喜家的做法有些过分,她更要尊重父女的骨肉之情。刘喜的做法也过分,她都原谅了,为什么?她也解释不清楚。马金玲听说过,吴、马两家给刘喜家升过成份,一段时间后又落下去了,但她体量不到,看似简单的一升一落会给一代甚至几代人造成不可估量的伤害,也不知道,在这简单的过程中所埋下的仇恨,而且仇恨还要往下蔓延。
马金玲心里明白,刘喜对她的纠缠远不止此,在感化嘻笑的同时,必须防备刘喜的袭击,她没想到,这次刘喜会让着她,还要推车绕开。
她不想让刘喜就此走开,小声问:“你英语只得五分,回家怎么交待?”
“五分就是满分,八先生就是这样判作文。”
马金玲忍不住笑,她说:“你把心思都用在歪道上了,有这本事,咋不好好学习?”
刘喜转过身,说话挺硬气:“你必须说你也得五分,如果我回家挨说,就找你算账!”
“不止是挨说吧?我看你是怕不给饭吃。”马金玲一本正经地说:“看在咱俩从小学就在一个班,我就撒一次谎,下次考试再不及格,我可不给瞒着。”
“行吧!”
刘喜自己也搞不明白,他为啥能在马金玲面前表现出如此和顺?
马金玲斥责刘喜,刘喜没动拳脚,而是往后缩,这并不是刘喜欺软怕硬,而是他不愿把拳头落在这个美丽善良的少女身上。不知从何时起,他觉得马金玲挺诱人,有一段时间看不见,总觉得缺点儿什么。刘喜提醒自己,马金玲是马向勇的闺女,正牌的狐狸精,表面和善,肚子里都是坏水,找机会剥开她的画皮,把坏水挤出来!
碰到一起,刘喜又下不了手,他选择躲,宁可心里空落,也不和马金玲着面儿。
刘喜推着刮前叉的自行车在前面走,马金玲在后面跟,刘喜没对她耍威风,马金玲有一种欣喜感,悄声问刘喜:“这个暑假你都准备干啥?”想不到刘喜会这样回答:“你少问那些没用的,快离我远点儿。”
马金玲也不相让:“为啥要离你远点儿,这又不是你家的路,我就喜欢这样慢慢走。”
“你快骑车走,让村里人见了不好看。”
马金玲问:“啥叫不好看?”
刘喜突然冒出这样的话:“我们都老大不小了,我不愿因为你叫人说闲话。”
“看看你刘喜,表面挺单纯,想得还挺多呢!你以为我愿意和你一起走咋地?因为咱俩是一个村,从小就是同学,才跟你说句话,换别人,我都不喜得搭理他。”
马金玲骑上车,没走多远,又停下来。刘氏背着一麻袋野菜,坐在道边起不来,马金玲下车帮她。
刘氏的女婿成份高,在文革中又加入派性斗争,犯了打砸抢的罪行,被专政机关抓起来,关进了监狱,留下妻子带着五个孩子住在狭窄的木板房内。刘氏的女儿没有正式工作,靠当三八大军养活不了六口人,只好把年龄小的三小、四小和五丫送到乡下。
刘氏年过六旬,又挑起抚养三个孩子的重担,突然多了三张嘴,三百六十斤口粮只能吃到开春。女儿寄回一些地方粮票,刘氏拿不出买粮的钱,只能靠野菜充饥。刘氏有着丰富的挖野菜经验,一眼就能辨出那些可以吃那些可以喂猪。她弄了满满一麻袋,背在背上起不来,拽到路边等人帮,等不到人,就骂小双子。
马金玲到跟前,背着菜的刘氏求马金玲帮她掫起来,马金玲打算用自行车帮她驮回去。她让刘氏扶自行车,马金玲往车上搬,脸涨得通红,好不易放上自行车的后座,又把自行车压翻。
刘喜赶到,要替刘氏往回背,刘氏接过刘喜的自行车,不会推,自行车往一边倒。
马金玲提议,让刘喜用她的自行车驮菜,她推刘喜前圈变形的自行车。
这是马金玲和刘喜第一次合作,马金玲挺开心,刘喜却觉得别扭。刘氏夸马金玲和刘喜都是好孩子,将来都有出息。
本来是带有善意的恭维话刺痛了刘喜的神经,他对着马金玲嘻笑,笑得马金玲心情沉重。
太阳像红色的火球,西半天的浮云仿佛被点燃,热风扑面,蚊虫在头上飞旋。村口处两名女知识青年在徘徊,和刘氏打过招呼后,共同哼起低惋的歌曲,似思家,也像是对无望的前途哀诉。
刘喜说:“不是反动歌曲也是黄歌。”
马金玲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