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睁不开眼了┅┅

    李靖看著含笑而去的勿贪大师，就活像当年那个援救贪狼武神的赵无名那样──牺牲自我、成全他人。

    「大师┅┅您这次┅┅一定会到极乐世界去┅┅」李靖哭得满面热泪！

    过了半晌，李靖站起身来，观看四周的一片草地，他终於看到那躺在地上动也不动的东岛人。

    在坠落之时，勿贪刚好把山中呜尊斜推向湖泊之外，就这样重重摔在草地上，骨头碎散，已然气绝，一脸不甘心的惊愕神情┅┅

    「唉┅┅冤冤相报何时了？一生都为了报仇，到头来落到这般地步，值得吗？」李靖摇著头，语气间的讽刺意味相当浓厚！

    讽刺归讽刺，李靖还是随地找到一根大木头┅┅努力的挖出一个坑，将他就地埋起，以一根木头立在土上，木头上刻有「冥蛇剑派遗徒未明」八个小字──他从刚才赶到时直到现在，一直没有听到他的名字！仅从苹字片语推测出他是勿贪出家前的一个大仇家。

    李靖费了一番功夫後，满头大汗、满口大喘──他向著「未明」┅┅喔不，真实姓名为山中呜尊的木牌前拜了一拜，有礼道∶「不管怎麽说┅┅你也算是一代高手！能葬在如此静谧优美的湖旁边，算是你的福气棉──」

    李靖了断此事完，他来到勿贪的尸身面前，将他扶起来。他心道∶「大师的遗体┅┅还是交由易嗔小师父办理後事，才方妥当！」

    他望著天色，已是艳红的黄昏时分。

    他撼著勿贪的遗体，开始四处行走，摸索著上去的路┅┅找了半个时辰，他才发现自己一直在映出红光的湖泊绕圈圈──此地四面环著险壁，竟无一条上去之路？

    李靖右手拍拍自己的额头，无奈叹道∶「唉┅┅大师生前努力救我，我却被困在这个地方┅难道我李靖要在这儿白白的度过馀日吗？」

    但李靖起先虽然忧郁，天性使然的他，一眨眼就转为释怀∶「也罢┅┅与大师在这个清幽的地方共度一生┅┅也算是一种幸福吧？」想到此处，李靖竟不禁笑了起来。

    这时他已无计可施了，只感到饥饿┅┅他先轻放下勿贪的遗体，打算四处找找看有什麽吃的东西先填饱肚子，精力回复後再为勿贪厚葬。

    李靖又开始留神地寻找──希望能找到果子或野菇来充饥，他走到东壁边缘的大草丛抓来翻去，看看是否有长有小果实┅┅

    「咦？」

    李靖眼神极为锐利！居然发现到山壁有一条细细直直的缝──若不仔细一看，根本很难看出这条缝隙，反而只会误认为是壁上的山痕。

    只见那缝一直延伸上去，差不多到离李靖头半尺之上，倏然垂直横转┅┅整个勾勒起来，简直就像一道石门！

    「怪哉、怪哉┅┅这缝过於工整，不似天然所致！看来别有洞天┅┅莫非有高人居於此地？」李靖发现事有蹊跷。

    突听天空轰轰声响，竟要下雨？李靖急忙之际，心念一闪∶「还是赶紧带著大师遗体一同入洞吧──」

    於是他飞快地跑到勿贪身前、飞快地扶起来、飞快地又跑回那道「石门」面前──对於身怀「飞豹雷」轻功绝学的李靖来说，仅仅只有十秒的光阴！

    「喝！」

    李靖虎豹双拳奋力一出，不想石门极薄，登时崩裂一碎！

    「嗯，不出我料！」李靖露出庆幸的微笑。

    头皮直感水滴，李靖赶紧拖著勿贪闪进去！

    李靖感觉洞里宽敞，光是走道的空间就可以容纳三人多；但里头也漆黑无光，李靖两苹手在自己身上游抓┅┅脸色顿时大变，开始焦躁起来，不知如何是好∶「身上没带火摺子┅┅我的衣服又湿了！不知该怎麽点火光照？」

    他又转头看看外头，正下著倾盆打雨，於是心底打定主意∶「没火摺子，先别贸然深入探索┅┅原地停留，先避雨再说！」

    於是他把勿贪轻放下来，再将自己身上浸湿的上衣卸下，摊开平放於旁，再就地平躺下来，打著赤膊等待雨水的停止┅┅

    「不知洞窟里有什麽？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出路？唉，多想无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李靖就是这样的人！即使处境昏暗、无计可施，他还是能谨慎思量、稳定心情┅┅而且他在心境上，往往都能转忧为乐──或者阔达看待眼前难关、或者坦然接受空前灾祸、或者思念熟稔的亲人跟朋友┅┅

    李靖双手抱头平躺，心念闪过∶「不知道现在爹爹、二娘、大哥、两个弟弟┅┅过的如何呢？」又想∶「擒虎舅舅是不是依旧常跑来家里？他没见着我应会很失望吧？半夜不知会不会挖我两个弟弟起来喝酒呢？」想至此处，李靖两手大开平放，嘴巴朝上畅笑开来。

    「易嗔小师父此时应当极为著急才是？希望他不会做什麽傻事┅┅」基於日前易嗔负气自尽一事，李靖略微担忧。

    「那从大和国来的未明先生（指山中呜尊），武艺还真的不是普通的强！之前听擒虎舅舅提到的『冥蛇剑法』果然并非浪得虚名┅┅」李靖对大和国精妙的剑术大感佩服。

    「我之前从大师与那未明先生动手时记下来的剑招┅┅不知道能不能融入自己所学的招式中？连起来不知道能不能流畅？」李靖绞尽脑汁，将脑中所记的招式动作与自己本来就会的武功试著串连、夹杂，脑海顿时翻腾起来！

    「嘿嘿┅┅擒虎舅舅见到我会『冥蛇剑法』┅┅一定会┅┅会大吃ㄧ惊的┅┅」

    经历了连续几场大变，李靖眼皮渐重、呵欠连声┅┅躺著东想西想，一会儿後，他总算进入疲累的睡乡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靖渐渐睁开眼而醒过了过来，他伸了一下懒腰，看看洞外，雨已不晓得已停止多久了？

    「哎呀！我睡了多久？」李靖背脊仰起，左手轻拍自己的脑袋瓜。

    彻夜不倦地听完「常山赵家」惊心动魄的故事之後，李靖就没怎麽在睡──看完赵家重修的故居风光、出悬空寺後半途折回、奋力偷袭「未明」而遭反击，再加上坠落山崖、溺水昏迷，又逢勿贪身死┅┅无论肉体、心灵，李靖已累积了相当大的疲劳，导致他这次一睡就睡到隔天早晨了！

    炎热的夏季，阳光烘烘地高照下来，使这片四壁围环的天地炽热开来！当下会让人汗流直下、口喘直怨，不禁想脱下身上的衣物，使自己稍减严热之苦。

    而对於上半身已然赤裸的李靖而言，此时只觉雀跃不已，马上拾起旁边稍稍风乾的湿衣，跑出洞来。

    他跑到日头能够直接照射到的位置，再於那处摊开湿衣平放於地，然後再去捡来五根较粗的树枝，还有两块小石头，一并放在湿衣近侧。

    「嗯，等它们完全被晒乾就行了┅┅将近半日尚未进食，先找东西吃吧！」

    李靖随处找找，摘了几个树上的果实，采了几颗草堆里的菇，开始生吞活啃起来──他著实是饿坏了！

    饱餐一顿「天然佳肴」之後，李靖走回到晾晒处，盘坐在旁静待著。他必须时刻注意湿衣，万一下起雨的话，他才好有所应对。此处与洞相距十丈之内，以李靖的轻功绝对能及时收物、入洞。

    於是李靖开始闭目凝神，静静地等候著衣服晾乾。这段期间，他也会不时抬头观望天色，确认是否有变坏的情况┅┅

    良久，月已在当头，已进入深夜时分──下雨过後的夜晚，空气变得非常的清爽、凉快！湖面上又有一晕冷光白月闪闪发光著，必让苦於炎夏的人，沉浸在这个凉爽的夜色里，很想一头栽进这个片冷艳的湖中！

    然而李靖已不想再湿身一次了！他靠近地上的衣物、树枝、石头，再一件一件抚触几下，确定是否全乾┅┅随即嘴角露出满意的微笑！

    李靖将所有东西搬回洞内，将上衣撕裂成五份，一一缠卷在五根树枝的末端上；然後拿起两个小石头，对准一树枝缠著的衣团摩擦起来，瞬间电光石火，树枝上的衣团燃烧起来！

    李靖右手举著火把，照亮整个洞内的走道；他再慢慢蹲下，用左手把剩馀的四根火把塞进裤里，紧贴著腰；李靖最後再扶起勿贪冰冷的身躯，开始要深入洞窟一探究竟。

    走了半个时辰多，李靖发现这个洞窟并没有想像中来的复杂──直直的通道、无半条岔路，两旁的墙壁似乎也经过人工凿平，光滑平顺的很！

    「想必应是花了相当大的光阴与心力，才凿出了这条通道吧？」

    李靖心里想著，陡然发现身旁的空间变大──原来已走出了通道！

    李靖只见窟内一片大空地，左侧石壁布满著大大小小的圆岩，右侧石壁则刻著四行大字，而远远的正前方石壁则密密麻麻刻著无数个图像──俨然是一间大密室，刹那间让李靖看的目瞪口呆！

    「这┅这简直是不可思议嘛┅┅没想到这处静谧之地会有如此天地！」

    他先把勿贪轻靠在右侧的壁上，然後立火举目观看刻印的大字∶

    神枪冠绝平天下

    凡人力学无天地

    有缘习之则可成

    习之不义必受谴

    李靖凝神思索著∶「看样子石壁上所提的『神枪』似是一套枪技的武功招式？而且精妙到天下人未必都能学会的境界┅┅」

    於是他走到有无数图像的石壁面前，一大片无数的人影形状所构成的景象──每个人影的手都有一长条的兵器身影，依动作来看似乎是在进攻、出招，而且姿势都大不相同！

    「这就是刚刚那壁上所说的『神枪』绝学吧？」

    他忽然双目张大，竟看到一条人形竟右手扶前、左手扶後，长条兵器竟紧黏著後背！

    李靖惊道∶「这┅┅这┅┅怎麽跟恒山下那老前辈所提『常山枪法』的收势姿态，竟如此相像？」

    石壁上所刻的┅┅正是赵家的「常山枪法」──不，应该说是常山枪法的精要之处！

    赵家的远祖原本所属战国七雄的赵国，那时他们在天下并没有什麽名气，只是当赵国在抵抗外敌之际，亦会伸出援手相助──东周靖公八年（纪元前二四七年），魏国的信陵君率领五国联军（魏、赵、韩、楚、燕）於河内大破秦国，赵家才开始活跃起来！

    赵国未灭以前，赵家家传枪法一直是口授相传，并没用任何简牍手记下来；而且起初招式也只是雏型，偏近於一般的枪击棍法，并没有太多的路数变化。

    赵国为秦所灭之後，赵家就隐居於恒山深处，开始发愤图强、精研练武┅┅最後，终於出了一名赵家的先贤，他拥有过人的智慧，花了将近四十年的光阴进而创出森罗万象的「常山枪法」之套路──赵家也以这套神妙枪法於之後的「汉灭秦之战」当中威震天下！

    然而，由於枪法过於精妙，那位赵家先人就在恒山的某处建造了一个秘密石窟，将其招数、口诀尽刻划在里面，好让後人在此地可以潜心修习；而这处场所过於隐密、近乎隔世，除了赵家之人以外，一概不为他人所晓，连盟友流离寺也不知有此等天地┅┅直到今日，竟被李靖阴错阳差的发现到！

    「嗯┅┅不管是否为常山枪法，既然石壁上说『有缘习之则可成』，那我就姑且先练练看吧？」爱武的李靖跃跃欲试。

    其实李靖并不知道∶壁上所说的「有缘习之则可成」是专指赵家人士──正如第二行的「凡人力学无天地」，太过奥妙的常山枪法连赵家後来的子孙都未必学得起来，那「有缘」正是指有此天赋的後人！而赵家历代目前学起来只出了四位──秦末的开创者、助汉光武帝平天下的第二位成功者、东汉末年的赵子龙，以及用生命去拯救贪狼武神的「赵未明」。

    而赵家自西汉建立开始，就下了一道家训∶「凡赵家子孙未至二十，若洞察其子孙有习此功之才，就於其年二十之时遣来此地修行；若至二十尚无其才，就仅告知此家训及秘地所在，不必遣之前往一窥。」

    到了赵子龙那一代，他早已察觉其子赵统、赵广并无此等资质，再加上留在刘备身边还未平定天下、不便归乡──於是就在赵统、赵广各自二十岁时，只是转述这道家训以及秘洞之处，并无叫他们前往修习的意思。而之後赵广身死┅赵统一家自蜀汉亡国後就漂泊四方，但还是将家训铭记於心，流传给後人知晓。

    传至「赵未明」的时候，他在家中身为独子，二十岁又尚未娶妻生子；长的高大之外，天真直率、迷武成性，并对赵家昔日的大义之风深感荣耀──他从亡父临终前的遗言中得知这道家训，他就回到祖乡恒山，先行找到秘洞所在，进入後看见石壁上所刻神妙枪法，一股脑儿著迷下去，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废寝忘食的学尽洞内所有的招式！

    学成之後，「赵未明」想去探望故家祖地，并祭拜其列祖列宗、再回收其「赵家荣光」的传家铁枪，下山时顺便拜访一下昔日盟友「流离寺」的光景──但赵家百年来都未归回，即使後来的子孙听闻「太武之祸」的惨事又不忍回去观望，害怕自己目睹其惨状而接受不了┅┅对後人也都绝口不提，连「赵未明」已逝世的父亲也从没跟他提起过，他自然也不知道此事！

    当「赵未明」看见流离寺的不复存在、赵府祖屋的破坏殆尽，又向当地居民打听出昔日变故，当下深受打击！加上热衷於秘洞绝学而积蓄下来的精神疲劳，使他一夕之间憔悴万分──贪狼武神杀来之时，在无心间第一次施展乍学的常山枪法将其击败┅┅也是他唯一的一次！

    李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将踏入这个失传已久的武学之奇妙领域当中！他更没想到∶他将是第一个能学得起此绝学的外人──也因此让他在多年後的战场上显得异常活跃，不输於赵子龙的一代猛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