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扬帆望海寻明珠
夜已深,楚天阔睁著眼躺在榻上,身边的地上铺著被褥、抱著令狐玖儿打鼾的是公孙柳,而原本公孙柳的床榻上,现在躺著陈幕崖──他霸占公孙柳的床是可想而知的事。洁白的月光透过窗子洒进房里,正好照到了陈幕崖那俊美绝伦的脸庞。他正闭著眼,楚天阔猜想,此情此景,恐怕没有人能料得到,陈幕崖那长长的黑色睫毛底下,是一双多麽冰冷的双眸罢。
楚天阔目不转睛的盯著他瞧,越看越觉得他与自己的师弟楚天涯相像到了极点。而唯一与楚天涯不同的地方,似乎在於陈幕崖的冰冷、孤傲,那黑色的眸子里闪烁的是冷冽的杀气。楚天阔不禁心道,他是经过了多少的磨练、多少的苦难,这才造就了他如今冷酷的个性?
据说十年前,「雨霖铃」的教主陈磷全家被灭门,整座楼阁被烧得只剩灰烬,不知是何派何帮所干。而当时只有九岁的陈幕崖,是如何在那场腥风血雨中逃脱而出?又是如何在事发五年後重整雨霖铃,稳坐教主之位,将雨霖铃整顿得井井有条?
又是为了甚麽,陈幕崖会不惜代价,亲自前来刺杀楚天阔?想至此处,楚天阔不禁皱起了眉头暗叹,陈幕崖这个人,不管身世、武功,甚至行为举止,都令人匪夷所思。真是个谜样的人物。
而这个想要暗杀他的「谜样人物」,此时竟然和他处在一个房间中,这又让楚天阔如何能安眠呢?看著地上的公孙柳鼾声大作,楚天阔无奈的幽幽叹了一口气。陈幕崖,你既然刺杀失败,却又是为了何事而留在此地,不愿离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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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传来几声鸡鸣,楚天阔缓缓睁开眼睛,只见窗外的天空已渐渐翻起鱼肚白。他坐起身,运功调息,让内息在体内运转了个大周天,这才止住气。转头望向身旁的地板,公孙柳还抱著令狐玖儿在呼呼大睡,楚天阔微微一笑,又往陈幕崖的床榻望去,却没见著半个人影。他微微一晒,耸耸肩,起身披了外袍,携了骤雨笛,便打开窗子,想纵到屋顶上,用他的「骤雨笛闹钟」叫公孙柳起床。
早晨微微带著一点凉意,不远处的新港溪在晨曦的照耀下微微闪著淡色的光(*注),枝头雀儿啾啾而鸣,空气清新。楚天阔在屋顶上伸了一个懒腰,将骤雨笛凑到嘴边。
正要奏曲,忽觉身旁似乎多了个人,楚天阔微微一楞,侧过身去,只见一身黑衣的陈幕崖静静的立在一旁,侧对著自己,默不作声,冰冷的眼神悠长的看向远方,便如一苹安静的黑猫一般,悄无声息。楚天阔怔了怔,不知他何时来到自己身边的。耸耸肩,笑道∶「有没有人形容过你像一苹黑猫?」
陈幕崖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没有答话。黑色的眸子却直直盯著骤雨笛瞧,眼神中闪著探究。楚天阔笑了笑,放下骤雨笛,耸肩道∶「既然你来了,我就不吹笛子啦。」陈幕崖「嗯」了一声,便没再说甚麽。两人安静了一会儿,楚天阔无奈於他的沉默,正想拱手告辞之际,陈幕崖忽然开口发话道∶「那是骤雨笛?」
楚天阔愣了愣,不明白他为何忽然有此一问,只能点头道∶「是。」陈幕崖冷哼一声,把楚天阔弄得更摸不著头脑,不知自己的骤雨笛何时得罪他了。过了一会儿,陈幕崖又道∶「哪来的?」楚天阔不明白他在问甚麽,半张著嘴,「蛤?」了一声。陈幕崖微微蹙眉,冷声道∶「骤雨笛哪来的?」
楚天阔「哦」了一声,道∶「为甚麽这麽问?」陈幕崖抬头看向他,眼神冷冽。楚天阔怔了怔,这才发现其实他身高竟比自己矮了一颗头有馀。正出神,陈幕崖忽地沉声喝道∶「回答我!」楚天阔「啊?」的回过神来,这才道∶「喔,你说骤雨笛啊,那是我十三岁生日那天,我师父送我的。」
陈幕崖眼神更加冰冷,复问道∶「你师父是谁?」楚天阔无奈的道∶「你为甚麽一直问我怪问题啊?我师父是谁干你何事?」陈幕崖见他没有回答,剑眉一竖,冷冷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再理会他。楚天阔不禁失笑,心道陈幕崖这人,有时真难以捉摸。这又使他想起了自己那位师弟,楚天涯。
楚天阔看著他,道∶「我觉得,你和我一位朋友挺像的。」陈幕崖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楚天阔笑道∶「我不是说个性,我是说长相。你一定觉得奇怪,能长得像你这般俊秀的人一定不多,呵,我哪,偏偏认识一个。」陈幕崖不理他,迳自看著远方。天空那端,初阳暖暖的照向大地。
见他一直不回答,楚天阔也习惯了,不以为意的道∶「你既然暗杀不成,为甚麽要留下来?」陈幕崖顿了顿,转过头来看向楚天阔,楚天阔看见他眼中有难得的一丝仁慈。陈幕崖别开眼,轻描淡写的道∶「玖儿。」楚天阔眨眨眼,愕然道∶「你认识玖儿?」陈幕崖嗯了一声。楚天阔又问道∶「你要和我们一起去寻夜明珠?」陈幕崖不说话,只是点点头。楚天阔有些许感动,心道∶「是了,雨霖铃原就是正派,铲奸除恶,扶危济贫。我却不知原来这陈幕崖并不似我想像中的如此杀人不眨眼。」
不料,陈幕崖又道∶「但另有原因。」楚天阔回过神来,道∶「哦?甚麽原因?」陈幕崖抬起头,看向他,楚天阔无奈的发现,那股冰冷的杀气又回到了他那对黑眸中。陈幕崖冷声道∶「杀你!」楚天阔愣了愣,苦笑道∶「这我早就知道了,不用你说罢。看来呀,我这一路可天天没好觉能睡了。」陈幕崖哼了一声,冷冷的又别过头去。
楚天阔笑了笑,问道∶「吃早饭了没?」陈幕崖怔了怔,转过头来,黑眸闪过一丝惊讶。楚天阔对於他的惊讶感到奇异,不过一句关心,何以令他惊讶至此?心中不禁替陈幕崖难过,他一直以来便如此寂寞吗?楚天阔道∶「走吧,咱们去老街逛逛!吃早餐顺便买镜子!」说罢,纵身下屋,立定後,转过身来笑看屋顶上的陈幕崖。
陈幕崖怔了怔,这才跟著纵下,楚天阔爽朗的笑了笑,迈开步伐,施展轻功,往安平港而去。陈幕崖立即紧跟在後,二人轻功不相上下,在巷子口带起了一阵风。陈幕崖加快速度,与楚天阔并肩而驰,一边淡声问道∶「买镜子做甚麽?」楚天阔扬起嘴角,神秘的道∶「等会儿你便知道了。」
转个弯,来到街口。此时虽为清晨,但市场已经颇为热闹。摊贩们在准备著一天的工作,不少妇女们提著篮子来采购蔬菜,小贩吆喝著,街里充斥著馒头、烧饼、油条、饭团的味道。楚天阔吸了吸鼻子,满意的露出微笑,转过头看向神色冷然的陈幕崖,不禁用手肘推了推他,陈幕崖皱起眉头,一道冷冽的目光射了过来。
楚天阔笑了笑,道∶「喂,开心点,别老冷著脸!」陈幕崖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想理会他。楚天阔笑道∶「想吃啥?我请你!」陈幕崖没有回话,看著另一个方向的眼神突然之间变得冰冷。楚天阔愣了愣,朝他看著的方向望去。
那是一位看似二十出头的男子,一身灰色衣袍配上黑色马靴,背上背了一个包袱,头上绑了一块布巾,皮肤略黑,下巴微留了点髭需,脸上轮廓颇深,浓眉大眼,双目炯炯有神。仔细一望,他的腰间竟佩了一把弯刀。再观察他的行